美人屠

第一百八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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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被一个人这么轻易的拿捏住,以至于他忽然生出些不甘心的叛逆情绪,忽然开口说:

“所以,你是将我当成那位秦公子的替代品,弥补遗憾?”

顾榭刚说完自己就是一愣,觉得自己真是粗鲁无耻极了,这种时候居然还能说出这么尖锐刻薄的话,他瞧着秣枝浑身一僵,只觉得一阵后悔。

他咬了下牙,竟是破天荒地要抬手,想将那个坐在石桌上晃腿的姑娘圈进怀里,然后轻声说句抱歉。

他刚转动轮椅走到秣枝面前,就看见低着头的姑娘忽然抬起头,一双明亮的眼睛就那样灼灼地盯着自己,竟是……还带着些雀跃。

顾榭懵了,有些手足无措。

秣枝眼睛弯成两轮和天上如出一辙的弯月,冲顾榭狡黠一笑:

“你凭什么呀,可没有人同我说要护着你咧。”

顾榭见她真没有生气,只觉得浑身一松,这才发觉手心已经全是汗了。

“你和秦沭他,不能说是一模一样,简直是完全不同,有什么好替代的?”

顾榭忽然对那位人人称赞的秦公子产生了一丝兴趣,不过也就仅仅在那一个瞬间,他与生俱来的骄傲很快磨平了这点兴趣。

“我之前虽然同你说,想过去没什么意思,不过我现在想要反悔,行不行?”

顾榭点点头,知道这不过是秣枝的客套话,什么时候有他说不行的余地了。

“我觉得你很好,也想叫你知道你很好,就这么简单。”

顾榭知道,这件事情在自己客栈里发懵的一瞬间就已经没有了商量的余地。

他已经输的一败涂地。

他认命地叹了口气,将轮椅拉得离石桌紧了些,两只手搭在了石桌上,竟是将秣枝整个人虚笼在怀里。

他悄悄抬眼瞧了下秣枝的神色,见她并没有厌恶,这才放松下来。

秣枝并没有感觉到顾榭略带侵犯和逼近的姿势,又或许感觉到了而毫不在意,她只是将一片飘到顾榭袖口的蜘蛛网捻起来丢在一边。

“你瞧见影阁很多人怕我畏我,是因为我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我很少说话,也很少有这些表情。我觉得自在很好,我也在试着自在,所以也想你自在。”

顾榭自然知道秣枝话里的意思,没有哪个心智正常的女孩喜欢每日冷脸每日藏在阴影里,她护着自己帮着自己,也不过有一丝解脱从前自己的希翼罢了。

他也知道,她不过是在劝自己勇敢些,自信些。

可是当他被一路追杀的时候,他的骄傲和自信已经尽数夭折,连带着那一身傲骨也被打碎隐藏。

他瞧见秣枝背在背后的手握成拳还在微微颤抖,忽然叹了口气。

他瞧着一片墨色的夜空和孤独的皎月,有些自嘲地笑了。

“其实我觉得,被人惧怕,也没什么不好的。”

秣枝虽然鲜少关心人,但不代表她感知不够细腻,甚至她那与生俱来的敏锐感叫她比旁人更容易捕捉到周围人的情绪波动。此时她自然也发现顾榭情绪的不对劲,可是和顾榭之前一样,她也没选择出声打断,反而微微侧过身。

“我以前,是悠然宗最出色的弟子,甚至已经不能成为弟子,毕竟宗门里很多典籍都是我写的……”

秣枝忽然想到什么,咯咯笑了出来:

“你是不是还写了本批评影阁阁主腐朽的,甚至取了个名字叫《浅谈志》?”

顾榭一愣,这些存在在年少时的记忆已经开始模糊泛黄,他回忆了许久,终于想起这不过是自己幼年时的一次玩闹。他惊讶地点点头,没想到自己这点难得的幼稚还被秣枝知晓了去。

“上次苏洛阳问我为何不是我杀他妻子,我说我当时去悠然宗了,便是去杀你的了。”

顾榭一愣,有些讶然:

“杀我?”

“老阁主觉得悠然宗挑衅,便派我去了。”

顾榭想了想,觉得就算当时自己武功卓然,也不一定能在秣枝手上讨到好处,更别提自己印象里好像根本没有秣枝这段事情:

“你没闯进来?被人发现了?”

秣枝没好气地白了顾榭一眼,也觉得有些巧合:

“老阁主当时不过是气头上说了一嘴,没想到我当真,我还没到宗门就被飞鸽叫回去了。”

顾榭点点头,忽然笑得有些得意:

“不过想来你就是去了也找不到我的……”

秣枝皱眉:

“为何,我都走到邙岭山了,为何会找不到?”

顾榭一愣,很是吃惊:

“我当时同人去了别处……欸你怎么知道在邙岭山?”

顾榭觉得自己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像看白痴一样盯着,很是有些不自在。

“不就是悠然宗的个隐秘的山门吗,说是值钱的都在那块,不在悠然宗里头,也就宗主和几个亲信知道……有什么神秘的?”

顾榭觉得有些好笑,这悠然宗宗主像藏美人一样藏着的秘密就被秣枝这样轻描淡写地给讲出来,也不知道究竟是该影阁得意还是宗主失意。

许是秣枝也发现自己扯远了,忽然开口问道:

“那你变成这样,你老师师兄不管?”

顾榭闻言脸色一沉,可又被秣枝这直接的问法搞得有些好笑。他沉默了好半天才适应秣枝的直接,可脸色还是有些阴沉:

“便是被朋友和师傅一起下的毒。”

秣枝皱了下眉,一时间没想好究竟是应该怪顾榭自己粗心中计还是应该怪那些个朋友虚伪狠毒。

“向来……还是你眼光不好。”

顾榭一愣,竟是被她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给气笑了,想着自己一路奔波逃亡躲避追杀,想着武功一点点像是抽筋似的被剥离自己体内,想着自己从磕磕绊绊到摔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这一切被人用眼光不好给一笔带过,想想还是有些郁闷生气。

可他又想,自己说也说不过她,打也打不过她,便只能忍着了。

忽然被人这么一说,他恍然觉得,好像这绝境的一切向来也并不算多么曲折艰辛,竟然还是有些好笑。

他有些自嘲地心酸,忽然感觉整个人被环住,不由得一愣。

“我瞧见你眼睛红了,夜里有些瘆人,所以遮遮你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