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榭是被一声清脆的鸟鸣惊醒的，他看见细碎的阳光从打开的窗缝渗进屋内，才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沉稳了。
他撑着身子靠在床边，感受阳光在他细长的睫毛上跳跃流转，忽然发现之前靠在窗边的人已经不见了踪迹，他愣了一下，忽然觉得有些莫名的失落。
一股荷香从床帘之间飘进顾榭的鼻子里，他愣了一下，伸手将床帘掀开。
一个纤细熟悉的人正背对着他坐在屋子中央，一手拿着个鸡腿，啃得满嘴留香。
“秣枝。”
顾榭一愣，这才发现自己下意识地叫出了那个名字，像是那两个字已经在自己嘴尖停留了许久，萦绕在自己脑海里，只要稍稍拨动就可以脱口而出。
顾榭这一声叫的很轻，但是却足够叫秣枝听到。
她举着半只鸡腿转头笑眯眯地瞧着顾榭，还冲他扬了扬手中的鸡腿：
“好吃的。”
顾榭瞧着阳光在她身子周围洒下一圈一圈的光晕，忽然又想起自己最开始知道秣枝是影阁杀手的时候，觉得有些不可相信。
虽然他觉得在秣枝身上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是可以理解的，只是秣枝对他们一直以来太过于生动鲜活，以至于和众人印象中的杀手相差甚远，和杀人不眨眼的影阁更加不匹配。
他始终觉得秣枝的一举一动都和她高超的武艺并不匹配，甚至觉得秣枝的脾气有些太过温和。
不过一切都无所谓了，他已经习惯甚至是喜欢这个鲜活的姑娘，这个将一切的明媚和温柔都留给了自己的小姑娘。
他的手划过针脚细密的床帘，将垂下的流苏一排排撩起，漫不经心地答道：
“那要给我留些。”
秣枝摇摇头，像是挑衅似的将剩下的大半鸡腿一股脑地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
“凭啥？”
顾榭瞧着秣枝的腮帮子鼓鼓的，像是只投食的仓鼠，莞尔一笑。
“好吃当然要留给我些。”
顾榭因为刚醒，声音里还带着些慵懒和低沉，带着些漫不经心的调笑，若是换做是别人怕是直接将整只荷叶包鸡双手捧到他面前。
顾榭自然也只是玩笑，倒并不是非要从秣枝手里将那荷叶包鸡抢到手咬上一口才觉得满足，只是自己平日里就很少说笑，一般人也不与他亲近，唯一能说上两句的就是秣枝，因此心情好的时候不免想同秣枝多说两句。
他自己也发现这一来一往的对话其实并没有多少意义，更像是幼稚的孩童在无聊时的拌嘴，问道：
“我是不是很无趣？”
秣枝折下一边的鸡翅膀塞进嘴里，问道：
“那你觉得怎么样算是有趣？”
顾榭皱眉想了下，觉得这个问题似乎是太好回答了些：
“说话风趣？行为诙谐？”
秣枝灵活地将鸡骨头吐出来，很是不理解：
“你又不是个戏子，也不是靠这个吃饭的，有话不能好好说，非要拐个弯图逗人一笑做什么？”
“回去吧。”
秣枝点点头，又掰下另一边的鸡翅膀塞进嘴里，将剩下的拿荷叶一包，往桌下一丢。
顾榭瞪了秣枝一眼有些没好气地问道：
“怎么，宁可丢了也不叫我吃上一口？”
秣枝点点头，将手擦了擦，转身走到顾榭身后推起轮椅。
等两人终于走过昨日紧闭的城门重新回到碎叶城，看着街边林林总总的小贩高声叫卖，这才觉得昨日就像是穿插的一段梦境，有些突兀和违和。
走过一家粥铺的时候，秣枝忽然停下脚步转身走进粥铺，过一会端着碗稀粥出来，搁在顾榭膝盖上。
顾榭的注意力不在这碗如何稳稳当当地搁在自己的膝盖上，而是秣枝又抽的哪门子疯，现是在自己面前吃荷叶包鸡又一口都不让自己吃，现在又买了碗小白粥搁自己膝盖上。
“你不是身体不好，不能吃太油腻的，吃点白粥就可以了。”
顾榭一开始没有反映过来，还在想自己身体不好不是第一天了，自从控制住之后也就没有什么注意的，毕竟自己身体弱是因为毒又不是别的，和吃的实在没有太大关系。
他又看见秣枝有些调侃的表情，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秣枝之所以今天忽然又在他面前说起身体弱这件事情，纯粹是因为自己之前觉得是自己中毒导致拖累秣枝，这是现在在换着花样怼自己。
顾榭没忍住笑了一下，只觉得秣枝这人明明昨天还在耐着性子开解自己，今天一觉醒来就像换了个人似的，竟然想着从吃这件事情上遭批自己，怕也就只有秣枝这个人可以做出来了。
其实他心里也知道，秣枝之前开解他，是知道他心里有疙瘩，也正是因为他心思重，秣枝才会在这件事情看似已经结束的时候又同他开玩笑将他心里最后一点疙瘩解开。
他将膝盖上的白粥端起，舀起最上面的一层粥送进嘴里，轻轻地笑了。
等两人走回客栈，才发现宋清河和若歌都等在客栈门口，伸长了脖子不知道在干些什么见到迎面走来的顾榭和秣枝，两个人好像是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若歌一把挽住秣枝，很是哀怨地说：
“现在怎么都喜欢不见踪影呢？”
秣枝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若是换成城中其他任何一个女子也不会二话不说就将人直接拐到郊外去。
顾榭瞧见秣枝窘迫的动作，莫名感觉扳回一城。
若歌也知道秣枝既然没有和自己说去哪里就是没打算叫自己知道，也知道要给两个人流留出空间，这时候也没有揪着不放，也冲秣枝笑笑。
秣枝没能忽略若歌话里别的一些含义，转头问道：
“你说都喜欢，还有谁？”
若歌瘪了瘪嘴，靠在秣枝的肩膀上：
“还能有谁，穆九卿那家伙呗，只是他都出去一整天了，怎么还没有回来？”
秣枝皱了下眉，又仔细问道：
“出去一整天？”
若歌看了宋清河和顾榭一眼，想了想还是凑到秣枝耳边说：
“阁主发了任务，说是这城里近日不太平，为了两位殿下的安全无比要找到这些贼子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