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手？”
果不其然，秦沭几乎是在听见的一瞬间就皱紧了眉头。
那人并没有发现秦沭的脸色异样，反倒点了点头。
但是白荮对秦沭何其了解，几乎是在秦沭脸色变化的一瞬间白荮就下意识地觉得有些不对想叫那人闭嘴。
她还没作出反应，秦沭反倒先笑了，问道：
“插手了什么？”
这还是入阁第一次被阁主这么关注，一时间也没注意到秦沭的脸色异常，也没注意到白荮在一边拼命地使眼色，说：
“就是……”
她刚想说，忽然意识到这件事情秦沭还不知道，忽然脸色苍白。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中到底做了什么，只觉得心情一瞬间跌落谷底。
更要命的是，秦沭非但没有生气，反倒脸上还挂着笑，转头问白荮：
“看来有些事情我还不知道？”
白荮忽然意识到自己从一开始就做了件傻事，此时已经是后悔不已，她埋怨地看了那个下属一眼，只感觉秦沭笑容背后的阴冷要将她整个人贯穿。
她忽然想到秣枝对自己说的话
——你能确定秦沭对你做出的所有决定都满意吗？
她感觉冷汗从背后汇成瀑布滴落下来，连带着她刚刚委屈的心情。
她甚至希望时间可以倒流，她一定会选择将心里的委屈尽数隐藏，也不要这时候惹出这么多祸事。
“说说看，什么事情？”
秦沭问的很悠闲，带着些不紧不慢的闲适，却叫跪在阶下的一众人都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威压。
穆九卿不用抬头就知道秦沭生气了，也知道这件事情怕是没有那么好解决。
“说话。”
秦沭靠在檀木椅背上，静静地看着白荮。
跟在白荮身边的下属已经整个人躬成一只煮熟的虾米。
她入阁并不久，只是因为乖巧懂事被白荮发现，又胜在忠心，因此才得以战胜许多有资历的前辈站在白荮身边。
待在影阁，她不免听到许多关于秦沭的传闻，自然也心生向往。
但是今天，她离秦沭那么近，近到甚至可以听见秦沭的心跳声，但是她感觉自己身体里的每一个部分都在尖叫着逃离。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影阁的主人，从来都不是白荮，而她，跟错了主子。
她感到一种空洞的恐惧，因此害怕地战栗。
白荮没有说话，并不是她不打算说，因为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容不得她编出个有理有据的理由去说服秦沭，她只是在想怎么把自己的存在感在这件事情中降到最低。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谢谢秣枝的那一巴掌，无论她怎么想，也没有办法在这件事情上面将自己排除在外。
白荮安静了许久，秦沭也等待了许久。
若歌看着秦沭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加深，知道这件事情不能再这样拖延下去。
她偷偷用手肘顶了顶穆九卿。
穆九卿知道若歌的意思，搭档这么久，若歌不用说话他都可以知道若歌要表达什么。
但是他在考虑，考虑自己应不应该开口。
刚刚秦沭仅仅只用一个眼神就叫那个入阁不久的年轻姑娘明白，影阁里远没有白荮说话的份。
他在想，自己有没有这个分量。
他抬头看见一边若歌着急的神情，忽然发现自己想岔了。他或许没有这个开口的分量，但是有一个人有，他只需要代替她说就可以了。
“王城的城墙上挂了五具尸体，被人砍断了脖子又刨开了肚子。秦久也在其中，朱队和穆队也死了。”
秦沭愣了一下，挑了下眉毛：
“这件事情，不是影阁发现的？”
穆九卿摇了摇头：
“不是，是有个妇人早起挑水的时候发现的。”
“妇人为何要早起挑水？”
穆九卿没想到秦沭这个时候还有心思注意这种细节，愣了一下没有接话。
秦沭冲穆九卿点点头，转头看向白荮，神情温和：
“这件事情，你没打算叫我知道？”
白荮脸色一白，差点咬到舌头。
她知道这件事情自己一定不能答应，忽然觉得自己今早的行为算是蠢到家了。
秦沭的温柔模糊了两个人之间的界限，叫白荮有些得意忘形。
“不……不是的，只是阁主最近实在是太忙，属下……属下想着自己先带人了解清楚情况再回来禀报阁主。”
穆九卿看着白荮跪在自己身前冲秦沭连连磕头，忽然觉得她有些可悲。
自己跟着阁主这么久，从来没见过秣枝跪在他身前求饶。
秣枝一向很有分寸，拿捏得分毫不差。
秦沭没有生气，甚至连一记眼刀都没有施舍给白荮，像是轻而易举地接受了白荮的这个解释，又问穆九卿：
“那和秣枝有什么关系？”
穆九卿愣了一下，没想到秦沭对白荮宽容至此，但还是很恭敬地回答道：
“好像是秣枝姑娘对白首领的一些做法不太喜欢。”
秦沭皱了下眉，微微提高了语调：
“不太喜欢？”
一边的若歌觉得按照穆九卿这个说法讲下去就算是十天半个月都讲不清楚，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但是她也不赶这时候站起来，因为以她对阁主的了解，说阁主现在心情愉悦是万万不可能的。
穆九卿点点头，有些纠结地说：
“白首领叫我们不要露面，秣枝觉得这样不妥，觉得憋屈。”
秦沭顿了一下，饶有兴趣地看着穆九卿：
“那你觉得，谁做的对？”
穆九卿闻言身体一寒，感受到其中的杀气，缓缓开口：
“属下不管对错，跟着命令做就是。”
秦沭轻轻笑了下，转头看见一边已经抖成筛子的白荮：
“也就是说，城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不叫我知道，别人都指着你鼻子骂你也不回嘴，因此被秣枝打了是吗？”
白荮这时候哪里还能不明白秦沭的态度，忽然又想起秣枝说的那句话。
在莫大的恐惧中，白荮忽然觉得有些失落，自己费尽心思维护着这一切，到头来却是和秦沭渐行渐远。
关键是，她不明白自己究竟从哪里出现了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