秣枝自然发现顾榭的出身，她若有所思地看了顾榭一眼，将酒盏推到他跟前：
“别看了，不会闹进这屋子里头。”
顾榭瞧着秣枝清亮的眼睛，缓缓点了点头。
就在几人感觉到微醺的时候，秣枝仰头喝酒的动作微微一顿，挑了挑眉毛。
云归也像是有所感觉地朝屋外看了一眼，将酒盏轻轻地放在了桌子上。
十七虽然自己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不过他知道云归和秣枝肯定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而无论外面正在进行怎样的活动，都和他没有太大干系。他只需要自己一个人安静地坐在这里，好好地品尝美酒就可以了。
云归静静地听着门外是不是发出的细簌声，又看了秣枝一眼。
后者脸上并没有多少特殊的表情，像是陶醉在美酒中无法自拔。
瞧见身边几个人都望着自己，秣枝又举起酒盏，问道：
“这酒不好喝吗？”
十七虽然想和秣枝说这话题转折得过于生硬，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这酒真的是好酒。
他也不纠结太多，又盛起一盏饮下，感觉自己身体都跟着烧起来。
宋清河虽然对外面究竟发生着什么充满好奇，但是也知道这种时候秣枝不开口自己绝对不应该多嘴问，也就顺势将自己彻底放松下来，沉浸在美酒之中。
云归一开始还有些不自在，因为毕竟宋清河和十七顾榭等人都无法听见外面的声音，但是那些看起来细碎的声音不可能逃过他的耳朵。
但是不得不说秣枝选的喝酒时机极其特别，这时候自己也有些醉意，倒是显得门外的响声都没有那么清晰。
他看着秣枝浅笑的脸，忽然觉得这个人是不是故意这个时候选了壶陈年佳酿，为的就是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他不得不承认秣枝一贯冷酷的外表下还是对他们极其温柔，也就不再多想，也将自己的注意力都放在美酒身上。
几个人中听的最清楚的是就是秣枝，但是表现出来最平淡的也是秣枝。
云归看着对面比自己小上几岁的姑娘一边听着外面血肉翻飞的摩擦声，一边眯着眼睛品酒，就觉得有些瘆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秣枝忽然开口：
“想出去看看吗？”
其他几个喝酒说笑的人忽然一惊，也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竟然都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
秣枝没有催促大家，只是又仰头喝了一口酒。
十七看着秣枝，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是问我们要不要出去看看？”
秣枝点点头：
“现在应该都去别的地方了，我们门口应该清净不少，怎么，想不想去瞧瞧？”
十七虽然之前一直好奇得心痒痒，这时候还是选择先看了看顾榭的脸色。
顾榭点了点头：
“既然秣枝说可以出去，那应该就没什么问题。我觉得要是今天不叫你看上一眼，怕是你会心痒得睡不着觉。”
十七闻言瞬间兴奋起来，拉着一边的宋清河跳了两下。
众人将酒盏搁在桌子上，让秣枝走在了最前面。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十七总觉得秣枝在经过自己的时候带着些恶作剧般的笑。
等拉开大门，秣枝转身去推顾榭的轮椅，十七一下子冲到最前面。
街上静悄悄的，就连亮起的灯火都没有几盏，显得有些诡异。
几乎是在出门的一瞬间，云归就皱起了鼻子，因为他明显感觉到空气中飘散着一股令人作恶的血腥气。
他忽然止住脚步不愿意再往前走下去，因为直觉告诉他接下来看到的东西势必不会让他多么愉快。
可惜十七闻不到空气中那股淡淡的甜腥，也没有宋清河那么细致地观察，等云归想要去拉他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冲出了院子。
宋清河还有些担心，就要叫住他，没想到十七只是站在街边草草看过一眼就跑了回来，扶着栅栏吐了一地。
宋清河看着弯着腰呕吐不止的十七，觉得这下子连解酒汤都不需要了。
等她跟着秣枝走到街上，才知道十七为什么会有那么大反应。
街上到处都是断臂残骸，随意地堆放在一起，倒像是飘散枯萎的落叶。
两个黑衣人经过秣枝身边，躬身冲她行礼，将街对面堆成三角形的一堆尸首丢进车里，然后熟练地拿起清洗工具开始打扫。
十七看在眼里已经是目瞪口呆，就连一边的云归也有些难以接受。
顾榭坐在轮椅上，瞧见一堆一堆的尸骸沿着长街一路蔓延到天空的尽头，忽然感觉有些反胃。
白色的脂肪和红色的血浆混在一起，在地上画出凌乱的画卷。
就当大家看着比今早血腥几倍的场景在自己眼前生动展现，那几人已经完成了清扫，想着下一堆走去。
走在最后的人从腰间的兜子里掏出个小圆球摔在地上，只见一阵烟雾过去之后，地上的血迹也消失殆尽，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似的，只剩下淡淡的血腥气残留在空气中。
云归突然发现不管是若歌还是穆九卿，都给了他们一种很容易接近的感觉，以至于影阁这个名字也不再那么有距离感。
而现在摆在眼前血淋淋的现实告诉他们，他们错的有些离谱。
没有一个以杀人谋生的组织，会讲究和平与宽容。
顾榭有理由相信，明日碎叶城的外城城墙上，会升起十根或者几十根甚至上百根木杆，插着十倍几十倍甚至数百倍的异族。
这些异族应该影阁很早就掌握了行踪，应当大部分人是闹荒入城，想着在城中重新生活。
只是现在他们都被切成碎块一堆一堆地堆在街边，等待着人用推车运走。
十七捂着嘴巴有些震惊地看向秣枝：
“这是……这是在做什么？”
秣枝知道十七不会不明白这些人在当着他的面做什么，只是他一时间还有些难以接受，毕竟对影阁的印象一下子转变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因此她十分善解人意地冲十七解释：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异族做了什么，影阁就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