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宁笑了下,有些猜到了陈枳瑶的想法。
“既然做错了事情,就要学会弥补。”
“再说,他们这群人不是很看重朋友么……”
碎叶城中发生了两件怪事:
第一件事,越来越多的碎叶城百姓发现靠近王城的天空中总有一股腐朽的怪味。
泔水不会无缘无故跑到天上去,这件怪事开始叫城中的百姓议论纷纷。
第二件事,一夜之间,大街小巷里都贴上了一张画像,画的是个被刨开腹部的少年。
少年看不清脸,画上只有乌黑的后脑勺。
江离渊听着下人的禀报,自然没能忽视宋清河苍白的脸色。
在听见这两件事情的一瞬间,她就觉得无论是秣枝还是自己都和这两件事情脱不了干系。
她竖起耳朵,想听得更仔细些。
下属递上来两张画像,被她一把抢了过去。
一张是裴素,一张是出现在街头巷尾的画作。
画的是临死前的十七。
宋清河“哇”地一声吐了出来,捂着嘴开始抽泣。
下属看着自己阁主平日里最宝贝的地毯被一团污物染得不能如眼,纷纷低下了头。
江离渊一瞬间产生了将宋清河劈成两半的冲动,但是想了想另外一个待在离渊阁的人,还是忍住了。
毕竟他现在也不确定,自己究竟能不能打赢那个疯子。
他觉得很有可能,自己在杀了宋清河之后,也会被另外一个人抹了脖子。
他向来是个为了自己活命能屈能伸的家伙,一张毯子,没什么要紧的。
话说,已经许久没见到秣枝了。
秣枝不让开门,他也没必要上杆子找晦气,每日叫宋清河把饭放到门口就回了。
这些恶心人的东西无外乎是想将秣枝逼出来。
只是这些人的举动越来越猖狂,他不确定自己还能瞒上多久。
他看着火苗将那两张画纸烧成灰烬,轻轻叹了口气。
他刚要开口说话,忽然眼神一顿。
他感受到一股很明显的威压,一股说不上来是熟悉还是陌生的威压。
他转头,看着一道黑色的身影从偏殿缓缓走进来。
秣枝整个人裹在件漆黑的斗篷里,像一根枯木,这么飘进正殿。
捂着嘴哭的宋清河一愣,挣扎着站起来。
秣枝没有瞧她,径直走过她身边。
她愣了一下,不是因为秣枝的冷漠,而是她从秣枝的脸上,没有看见任何一种情感。
不悲痛,也不慌张;不愤怒,也不激昂……
宋清河慌了,她在巨大的悲痛中感受到巨大的恐惧。
秣枝的这种状态,比伤心还要令她害怕。
江离渊当然也看见了秣枝,他一开始还想打趣秣枝从哪里找到个乌漆麻黑的袍子,但是在看见秣枝的脸的一瞬间,他就收敛了脸上的调笑。
他不想看见这样的秣枝,比在影阁的时候更加封闭的秣枝。
秣枝也没打算让他看出什么,她瞥了一眼化为灰烬的画,将他们拨到一边。
江离渊突然感觉自己气势弱了一截,说:
“不是什么大事。”
“满足他们。”
秣枝的声音很嘶哑,也有些浑浊。
江离渊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秣枝说的满足他们是什么意思。
他一瞬间从椅子上跳起来,说:
“你疯啦?”
秣枝没有回答,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她转头,就要离开正殿。
江离渊一愣,连忙施展轻功挡在她面前。
他刚站定,就感觉面前一道寒光。
他下意识向后伸手,才发现圆茎剑不在身边,只好就地一翻。
秣枝将抽出的紫色长剑重新插回腰间,没去看摔倒在地上的江离渊。
江离渊揉了揉摔疼的屁股,挣扎着挡在门口。
眼见着秣枝就要抽剑,江离渊连忙摆手:
“我不拦你,就问问你要去哪?”
“二殿下。”
江离渊一愣,问道:
“你找那废物做什么?”
秣枝抬眼看了江离渊一眼,只一眼就叫江离渊闭上了嘴。
江离渊不是傻子,不会因为赌气为了和影阁站在对立面去扶持一个废物;白家也不是傻子,不会真因为意气为了端正家风将一支分离出去……
能和影阁扶持的大殿下平分秋色活到今天,二殿下又怎么会是个傻子。
全城但凡有些脑子的应该都看出来了,只是所有人都选择装聋作哑。
毕竟谁也没有闲到跑到二殿下面前揪着他耳朵问你是不是装疯卖傻。
更何况,只有这样,老城主才能放心大殿下。
因为离渊阁和白家再如何强大,都敌不过影阁。
只要影阁站在大殿下身边一天,这个城主的位置,就是留给大殿下的。
江离渊摸了摸鼻子,重新将话组织了一遍:
“你找二殿下做什么?”
他不觉得秣枝这时候还蠢到叫二殿下替自己做主。
秣枝没有回他,径直向殿外走去。
江离渊愣了一下,才意识到秣枝对自己的忍耐只剩下一个问题的限度。
他走出殿外,这才发现早已经没有秣枝的身影。
江离渊一愣,只好向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至少他知道秣枝要去找二殿下,那他便在那里等她。
江离渊闯进二殿下府邸的时候,二殿下正和他的美妾们玩捉迷藏。
一不留神抱住个明显看起来魁梧许多的人,二殿下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屋里不知道何时开始已经是一片静宜。
他呆了一下,将蒙在眼睛上的纱布取下,这才看见江离渊黑得像炭一样的脸。
“嘿嘿,你怎么来了?”
江离渊看了看四周,有些疑惑:
“没来?”
二殿下刚想挥手叫那些美娇娘们下去,才发现殿内只剩下他和江离渊两个人,好奇地问道:
“谁来?”
“秣枝。”
二殿下差点将酒樽里的酒洒个精光,声音有些颤抖:
“谁来?”
“秣枝。”
二殿下扑通一下摔倒在地上,正巧看见门口从屋檐上落下来的黑影。
满城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着的人,大摇大摆地走进了他的府邸。
要不是江离渊还在身边,二殿下忽然产生了一种拔腿就跑的冲动。
“好……好酒……”
好久不见硬是在他嘴里转了个弯,变成了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