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恨寒也知道段良祤这个人的性子，自己也不是真生气，也就没有再揶揄他，而是开口问道：
“我倒是没料到你今日会来。”
段良祤愣了下，摸了摸自己今日没有机会出手的长枪，说：
“只是应该来。”
李恨寒点点头，没有觉得这话里有什么问题，说到：
“只是有些意外。总感觉你每日坐在城墙上，除了盯着那道城门，也就没什么别的在乎的了。”
段良祤看了一眼和连黎说笑的连画，又看了看自己身边从无主城溜出来的人，忽然觉得自己再看着城门也好像没有什么意义。
“毕竟还喝了我一口酒，之前的没有赶上，这次总要帮帮。”
李恨寒看着段良祤腰间的酒壶，又想到很久之前在华鸢的酒肆里的那副场景。
她垂了下眼睛，说：
“抱歉。”
段良祤一愣，没明白李恨寒突然而来的抱歉是为了什么，酒听见李恨寒说：
“很抱歉，之前没有喝上一口酒。”
段良祤挠挠头，忽然觉得这些曾经的不愉快或者耿耿于怀似乎已经离自己很远。
他看着走在最前面的秣枝和顾榭，忽然难得的笑了一下：
“毕竟很少有人像他们一样。”
李恨寒没有因为段良祤这句比较产生什么生气的情绪，她很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也轻轻笑了起来。
“我前些日子回去看了江公子。”
段良祤一愣，不知道李恨寒为什么会主动提起这件事情。
这件事情朱家并没有宣扬，但是他也隐隐约约知道些内情。
李恨寒这么多年都埋藏在心里没有说出口的话，今日对着他说了出来，总是叫他有些发愣。
他想了很久也不知道应该接什么话。
李恨寒瞧见他不说话又有些局促的样子，微微笑了笑：
“你不用这么不自在，我自己都没觉得有什么了。你说，是不是很奇怪，明明自己之前很在乎，像是有一条鸿沟在自己面前，怎么也跨不过去。可是如今跨过去了再回头看，也只不过就是一条涓涓小溪。”
段良祤点点头，看着李恨寒说：
“是因为秣枝姑娘？”
李恨寒不可否认地点了点头，说：
“很大程度上是。”
段良祤看着走在最前面的秣枝，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么多年也就认识她一个另类。
“你现在是真的很轻松。”
段良祤看着李恨寒，真诚地说。
李恨寒呆了一下，不知想起什么，忽然看了段良祤一眼，说：
“那你不应该挺高兴？”
段良祤只感觉自己身子一僵，还是问了句：
“为什么？”
李恨寒的声音有些愉悦，在漫长的山道上传出去很远：
“你不是喜欢我吗？”
看着李恨寒可以说是飘出去的背影，段良祤彻底呆住了。
他喜欢李恨寒，但是李恨寒喜欢江公子。他一开始就知道，因此将自己这份心思藏得很深。
他不喜欢管事，更不管闲事，很大程度上和江公子脱不了干系。
他始终在心里有些芥蒂，李恨寒出王城执行任务的那日，他没有将人帮李恨寒保下来。
从那之后，他就很少插手其他的事情，因为他觉得自己唯一一件最应该插手的事情没有做。
他不是没有入城，只是朱家手快，等他冲进王城的时候，朱家已经动手。
他那日就站在人群里，看着李恨寒一身白色裘衣翩翩而来，然后对面江公子的尸首静默。
他入城，他来兰因城，无非是因为她也在这里。
秣枝走在顾榭身边，很久都没有说话。
哪怕是听见李恨寒的那句惊雷，她也只是动了动眉毛。
好像从兰因城出来之后，她就又变回这两年的秣枝。只是她藏在兜帽下的眼睛时不时偷偷瞄一眼自己被顾榭牵住的手，只觉得有些奇妙。
好像近三年，她都没有和这么多人在一块，没有和一个人离得这般近过。
她将自己沉浸在杀戮的快感里，试图以此忘记一些伙伴的离去。
顾榭听见后面连画时不时发出的轻笑，又瞧见一边的段良祤不知道在和李恨寒说些什么，最后目光落在自己身边的黑披风上，轻轻叹了口气。
他知道在兰因城秣枝的情绪松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刚刚见到自己。
而当那种喜悦逐渐消散，她只要看见自己，就会是无尽的愧疚。
或许在很久很久以前，顾榭就预料到这种情况有可能会发生。他总是试图叫秣枝不要过多地包揽责任，只是每次都无疾而终。
他不是因此想怪秣枝，只是对她有些心疼。
这世道很苦，就算是独自前行已经是逆水行舟，更何况还要背上其他人的苦难。
或许秣枝很强，不管是作为一个小姑娘还是作为一个杀手，但是她再强，她也不应该也不需要背负着其他人前行。
顾榭从来没有否定过秣枝的坚韧或者能力，但是他也从来也没有因为秣枝的能力而理所当然地认为她就应该比其他人承受更多。
说白了，她也不过就是个小姑娘。
察觉到秣枝的沉默，顾榭用小手指勾了勾秣枝的手心，开口说：
“怎么不说话？”
秣枝摇了摇头，没有抬头瞧他。
顾榭轻轻吐了口气，正准备走到秣枝前面安慰她，就听见身后连画叉着腰对他说：
“你们俩适可而止，马上前面就是客栈，进房间之后随便你们折腾。”
客栈的老板或许也没有想过这深更半夜的时候还会有人来住店，再说自己这店的位置也不算正，很少有人会走到这条道上。
他看着这群人重还有四个小姑娘，更是痛心疾首。
老爷爷眯着眼睛看着门口的连画等人，很是语重心长地说:
“夜深了你们这些女娃娃就不要到处乱跑，要是碰到些贼人咋办哟。”
连黎只觉得老爷爷看着自己的眼神都严厉了许多。
顶着老人家的关心，连画先是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眼站在一边不说话的秣枝，还有一贯冷着脸的李恨寒，最后目光落在了苏妙妙手上的两柄大铁锤上，终归还是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