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喧闹的亭子里好像一瞬间变得安静了许多，几位城主纷纷看着顾榭等人，不知道应该由谁来打破沉默。
“秣枝。”
碎叶城城主浑身一激灵，这才发现说话的正是站在自己身后的人。
他一转头，不出所料地看见正冲秣枝招手的江离渊。
他看见一边冷眼瞧着自己的不死城城主，只感觉万分后悔。
秣枝点了点头，并没有着急去问秦沭或者白荮在哪里，她很快站在连画身后，好像一棵已经枯死的树。
几乎是秣枝站在自己身后的一瞬间，连画只感觉自己先前的那些瞌睡消失得无影无踪，想着这城主大会还有些意思，居然还叫她混着当了次秣枝的主子。
不过她也知道这种想法也就只能她自己在心中想想，若是真当着秣枝的面说出口，还指不定落得个什么下场。
顾榭瞧着已经满头白发的不死城城主盛翎，忽然露出抹嘲讽的笑。
和他有仇的是盛添景，盛翎的独子。
盛翎自然察觉到顾榭的目光，有些无奈地冲顾榭说：
“这……我儿子我……你也知道，劝不动啊。”
顾榭没有接话，盛翎的懦弱在悠然宗几乎是人尽皆知，似乎没人不知道他现在就是个傀儡，悠然宗的一切事物都由盛添景负责。
看着顾榭走到无主城城主那边的背影，盛翎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对顾榭很是欣赏，哪里知道自己儿子偏巧就和他不对付。
只是这些小辈们闹腾的事情，他似乎再插不了手了。
连画看着已经到齐的四方实力眯了眯眼睛，若是她没有猜错，这次城主大会便是重新确立一下四城之间的关系，毕竟这几年发生了不少事情。
只不过……她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坐在自己旁边不远处的云渺，不知道今天这场城主大会如何开下去。
连画正在想自己怎么开口，余光忽然瞧见山道上出现的一抹身影，忽然觉得今日这场城主大会怕是要就此落幕了。
秦沭在进来的第一个瞬间就看见那抹黑色披风。
他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些喜悦。
连画瞧着秦沭的表情，感觉很是奇怪。她不明白明明已经是死仇的两人，怎么还能在见面之后露出那样诚挚的笑容。
“秦阁主，不会还觉得自己设计的一切都天衣无缝吧。”
秦沭一愣，瞧着开口说话的姑娘，想了想问道：
“连城主？”
连画只觉得这一声连城主将她和她爹划在一个区域里，竟是比那声连画城主来得还要恶心，脸上最后一丝笑意也隐下去，说到：
“怎么，影阁不会连这点消息也查不到吧。”
秦沭笑了下，却叫站在身后的连黎整个人都感觉一抽搐。
她都不确定自己在面对连画时能不能露出这般得体的笑容。
秦沭显然没心情和连画多说些什么，他看向连画身后的秣枝，显得有些高兴：
“之前寻你很久，倒是今日见到了。”
秣枝没有说话，像是在找人。
秦沭看见她的动作一愣，意识到什么，说：
“白荮做错了些事情，我叫她领罚去了，没有来。”
秣枝点了下头，忽然朝一边坐着的云渺说：
“抱歉。”
云渺现是一愣，他耐着性子忍秦沭到现在，该说的还没说，没想到率先向自己道歉的是秣枝。
不过他很快明白秣枝这句话的意思，笑了笑，却不自觉地红了眼睛。
“我来也可以，以后也可以。”
他看着秣枝，忽然知道云归为什么会那么做。
他甚至在想，如果遇见他们的是自己，或许也很难在那种关头做出什么别的选择。
真的很值得信任，真的很值得托付。
在看见秣枝同云渺说话的一瞬间，秦沭的表情不可察觉地一黯。先前没人察觉到云归的身份，若是叫他们知道云归和独月城之间的关系，或许就叫白荮将人保下来，也不至于是今天这个局面。
不过秦沭很少会为之前的事情感到后悔，更不会因为错杀了一个云归觉得有什么可惜的。
秣枝转头看着秦沭，没有说话。
秦沭自然看见站在秣枝身边的顾榭，在看见他双腿的时候眼神一顿，眼里闪过一丝寒光。
不知道悠然宗的人到底是怎么办事的，居然连一个残废都弄不死，居然这种时候还在自己面前碍眼。
秦沭的想法只是在他脑海里停留了一瞬，很快就被他埋藏在心里，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还顾不上顾榭。
他敏锐地察觉到秣枝表情的疏离，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慌张。
“秣枝，你若是想知道什么，我可以同你解释。”
秣枝看着秦沭那张始终俊美的脸，看着他看向自己温柔的眸子，忽然笑了。
顾榭没有看过笑得这般开心的秣枝，像是一朵始终含苞的花忽然在一瞬间绽放。
不知道为什么，他没从这般张扬的笑意中读出一丝愉悦，反而很是凄凉。
不光是顾榭，站在秣枝身边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凉意。
秦沭不知为何心里咯噔一下，感觉有些慌张。
秣枝从袖子里掏出那柄白色短剑，轻轻摩擦着剑柄，忽然开口：
“为什么呢，为什么想着设计我呢？”
她抬头，看着秦沭，好像个好学的孩子等待着回答。
秦沭一愣，有些焦急地解释：
“那次是悠然宗要对付顾……我只是不想叫你淌这趟浑水，没有恶意。”
秣枝摇了摇头，说：
“不是这次。”
顾榭不由得偏头看了一眼秣枝，不知为何觉得她很是悲伤。
一边的连画和李恨寒等人很是乖觉地闭上了嘴，恨不得连自己的呼吸声也减弱些。
他们都知道，从现在开始，就不是自己有资格插手的了。
秣枝冲着秦沭扬了扬手中的短剑：
“顾家老宅，为什么要设计我呢？”
秦沭还要装傻，却看秣枝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冰寒万分：
“可惜我花了几年的时间，才终于有勇气，去怀疑你。”
她从连画身边走出来，像一朵黑色的牡丹，张扬地盛开在苍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