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我很强，所以我不认为那天我会漏掉那枚镖。如果……它真的是射出来的话。”
秦沭的脸色白了一瞬，不过很快又恢复平静，他看着秣枝正要开口，就听见秣枝说：
“你想对付顾榭，想杀其他任何一个人，都可以理解。但是你不应该试图对付我。”
江离渊站在秣枝对面，瞧着面前这个姑娘终于第一次站在秦沭面前，展现她的骄傲。
他讨厌秦沭，不光是因为他是影阁的阁主，他只是不明白，怎么能有人坦然地接受另外一个姑娘失去尊严的守护。
他始终觉得秣枝是骄傲的，甚至比顾榭还要骄傲。
顾榭可以隐忍几年再秋后算账，但是秣枝不会。
她会直白地捅进敌人的心脏，哪怕自己会遍体鳞伤。
但是这样骄傲的一个姑娘，一个曾经身受重伤还是站在他面前，冷漠地看着其他杀手的姑娘，却在秦沭身边低下头，甘愿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中。
她接受秦沭的所有不堪，然后一点点将自己压弯。
江离渊不明白就是这样，秦沭心安理得地接受一切，甚至享受站在阳光下的坦然。
因此他讨厌秦沭，甚至憎恨他。
秦沭看着站在自己对面的秣枝，忽然感觉她很陌生，好像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她。
他知道在这件事情上自己不可能回避，也没有否认的余地。
“我……我只是……”
身后的江离渊实在是看不下去，插嘴：
“你想她变成你笼子里的金丝雀，不会威胁你做阁主，又像以前一样全心信任你。”
秦沭狠狠瞪了江离渊一眼，恨不得能冲过去将他的嘴撕烂。
李恨寒看着秦沭，这才知道这个人还有这么多弯弯心思。
她不能理解，自己在看见秣枝的第一眼就发现她坚毅难折，秦沭和她相处这么多年，却还只将她当成朵解语花。
“秣枝，只是我怕你……”
秣枝看着秦沭，笑了。
“孩啼岭的时候，你叫我带你出去的时候，可从没说过怕我啊。”
她的笑声有些清脆，却叫秦沭想起许久之前那些尖叫和厮杀。
他是个很有教养的孩子，会玩弄权术玩弄人心，但是并不适应这种毫无人性的厮杀。
在生死面前，一切的许诺或者谎言，都没有自己手中的武器来得真实。
他很早之前就认识秣枝，只不过并没有留下很深的印象。
只不过是个长得有些可爱的小姑娘，但是却不大爱说话。
作为老阁主最宠爱的孩子，他根本无需将其他任何人放在心上。
但是在孩啼岭，在他们最终只能活下来一个人的时候，他却很难忽略这个女孩。
她是那么的如鱼得水，他看见她的时候，她浑身都是血，也有不少伤，但是那双眼睛清亮不见一丝迷茫。
他只在一种地方看见过这种眼睛，那是别人送给老阁主的礼物，是一匹漠北的狼王。
他跟在秣枝身后，看她轻松解决掉偷袭的人，看她去抢夺食物。
他自认为自己是高贵的，和这些试图生存的人不同，但是知道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和面前这个女孩最终只能活下来一个的时候，他在秣枝脚边痛哭流涕。
秣枝回想着那时的自己，只觉得有些可笑。
她不记得自己的亲身父母是谁，只知道从自己记事开始，就是老阁主抚养。
或许那时候老阁主就预见到未来将会发生的事情，告诉她教导她，她活着的目的就是保护秦沭。
现在想来，何其可笑。
秦沭知道，其实他一直都见过骄傲的秣枝。
他和江离渊不过是做出了不同的反应，在看见那个伤痕蕾蕾但是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的时候，他感到恐惧，而江离渊学会欣赏。
而这么多年，他始终没能忘记那份恐惧，反而任由其自然生长。
在再次相遇的时候，他看见一个很好看的公子坐在秣枝身边，看见他双腿残废，他只感觉一切脱离了他的控制。
他看着秣枝看向自己的表情，忽然感觉有些奇妙。
以前每次执行任务的时候，她便会是这种表情，坚定又自信。
穆九卿看着站在中央的秦沭和秣枝，忽然明白曾经那些明目张胆的偏爱来源何处。
或许秦沭是真心喜欢秣枝，但是更多的，是恐惧。恐惧她抢夺自己的位置，恐惧她威胁自己的生命。
而这种压制力，白荮永远也不会有，也就注定，她得不到那份宠爱。
但是穆九卿相信，秦沭是喜欢秣枝的，至少在那么多复杂的情绪里，有一股的名字叫“喜欢”。
毕竟那么惊艳的人，很难做到无动于衷。
其实在穆九卿看来，秦沭担心的那些事情，秣枝根本没有往那方面想。就连他也不得不承认，秣枝是个很简单的人，会很直白地表达自己的倾向。
她的骄傲不会允许她去使用什么计谋。
归根结底还是秦沭没有对自己的自信，没有对秣枝的欣赏。
他看着中央的两个人，无奈地叹了口气。
事情说到这种份上，已经没有了什么回旋的余地。
秣枝从腰间抽出紫色长剑，看着秦沭。
秦沭自然看见秣枝的动作，苦笑一声，知道今天在这个事情已经没有什么改变的余地。
两柄冰蓝色的水波纹长剑被秦沭从腰间抽出。
他看着秣枝，脸色一凝。
两股冰蓝色长剑像是两条水流缠绕在秦沭身侧，江离渊看在眼里，不得不承认秦沭除了那些恶心人的操作外，也确实有一些本事。
秣枝看了眼秦沭手边的两股剑，手中长剑一挽朝秦沭刺去。
秦沭感觉到秣枝隐忍的杀气，忽然觉得面前这个姑娘再不是自己曾经认识的那个人，他将最后一丝遗憾埋藏在心里，手中两股剑交叉，格挡住秣枝的进攻。
秣枝看了眼被卡住的长剑，手一松竟是直朝着秦沭而来，那柄剑落在地上，被秣枝后脚一颠震到空中，牢牢接住。
连画看着亭子中央两个人的缠斗。轻轻摇了摇头。
不得不说秦沭有些本事，能始终保持着优雅和从容，剑招里带着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