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杀不杀顾榭，和他自己的想法并没有很大的关系。谁死谁活，他一向没有决定的权力。
他只是希望自己活着，为了融入那个团体，他开始接受其他人的一切，而逐渐抛弃自己原本的一切。
至于顾榭到底做错了什么，他们作为朋友这么做到底对不对，和他程默一点关系也没有。
他活得已经很辛苦，因此不想因为任何一个人变得更加辛苦。
他看着顾榭，忽然想起来盛添景和他说顾榭已经站起来了。
在程默的印象里，顾榭是一个很顺利的人，好像生活将本来属于他的苦难都分给了其他人，他好像从来没有困难，也不会遇到挫折。
宋旻玥看着站在主街上安静对峙的顾榭和程默，忽然感觉有些心酸。
不是所有人都有秣枝的天赋，也不是所有人都由顾榭一直向前的勇气。
很多人被生活的浪潮裹挟，逐渐抛弃自己。
顾榭看着程默，从腰间抽出长剑。
他虽然不可以理解，但是似乎也无足轻重。那日所有参与的人都应该死，这是不变的事实。
程默本来武功就不好，其实盛添景这次派他来，更像是用他来给顾榭传递一个信号。或者干脆是用他来掩护影阁的白荮等人入城。
看着面前抽剑的程默，顾榭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一个一辈子小心翼翼以寻求苟活的人，最终没能逃脱当别人垫脚石的命运。
或许在盛添景的心里，从来没有程默的一席之地。
一个人若是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太低，就从一开始就失去了很多筹码。
这一点程默从来没有明白，他妥协的每一步，都是对自己的一种贬低。
对于程默，顾榭并不是非常担心，他现在只是不知道秣枝那边情况如何。
秣枝将剑从一人身体抽离，眼睛已经有些发红。
说来也是可笑，最开始老阁主在的时候，双人的设置还并没有在影阁盛行。
毕竟在她之前，若是武功太好的不会心甘情愿当影子，若是武功太差，影子也就差了些意思。
好像也就是从她开始当影子，影阁这种刺杀手法才开始慢慢普及。
她瞧着跌落在地上的尸体，觉得有些可笑，
这些藏匿的手段，人员的布置，很多还是她研究出来的。
可是那些曾经依托她创造出来的辉煌，最终也在自己的手上衰败。
她缓缓从巷子走出来，觉得在这么下去，白荮很难还有心思藏下去。
她看到一边站着的云渺等人，也看见顾榭似乎正和一个人打得不可开交，却没有上前。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想远离人群，想一个人站在空地中央，享受一瞬间的安静。
她将紫色的长剑插在一边，靠着街边的柱子闭上双眼。
若歌之前说是要帮她找，还没来得及拽住就已经跑不见了，偏巧要追的时候又突然窜出来个杀手，等将人解决，也找不到若歌的人影。
秣枝一个人感觉到那股暖意在自己睫毛处上下跳跃，慵懒地歪了歪脑袋，躲过从一边阴影里飞出来的一柄剑。
那偷袭的人不知道这人明明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怎么还能察觉到自己的动作，正要使第二招，就听见秣枝开口；
“你回去同白荮说，我有些累了，叫她赶紧出来吧。”
那人一愣，这才回神秣枝是在和自己说话，就听见秣枝又说：
“云城主在那边，有我在你们也杀不了，与其费那个功夫叫我将人一个个揪出来，不如直接自己出来吧。”
那人只觉得面前这个姑娘有些可笑，人家首领都已经藏好了，怎么会她说出来就出来。
秣枝好像听见那杀手的心声似的，居然说：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去和你们首领说，秦沭被我杀了。”
那人一愣，就看见秣枝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眼睛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愣着做什么，去啊。”
那人也不知道心里想了什么，估计使也觉得自己打不赢秣枝，真的转身消失在巷子里。
秣枝缓缓叹了口气，看着另一边那人已经被顾榭一剑抹了脖子，忽然觉得有些没意思。
她忽然有些怀念最开始在无主城的那段时光，他们都还很青涩，但是大家都在。
会有十七问一些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会有云归不知死活地调侃她，会有宋清河叉着腰在一边看着他们闹，会有宋清流蹲在地上无所事事地玩蚂蚁。
甚至有小毒仙，有小胖子，有很多人……
他们也不抢什么院子，直接将独月双杰的门撞开，拉上两人去抢段良祤的酒喝。
只是大家都年轻，都想朝前走，走着走着，就走散了……
一边看着跌落在地上不断求饶的程默，顾榭不知道为什么也觉得有些泄气。
好像很久之前那些天塌下来的感觉，那些觉得自己再也战胜不了的梦魇，只不过是脚下的一颗石子。
“顾榭你听我说，我也没有办法……若是我不按他们说的做我就要被赶出悠然宗……”
“更何况我也没做什么，我就是没把这件事情告诉你……”
“我只是想要活下去啊，你看你就算被下毒也可以活得好好的，但是我不行啊……”
“你应该是了解我的啊，我也就是过来做个样子……”
看着面前有些沧桑的人哭得鼻涕眼泪混成一团，顾榭忽然觉得有些无趣，他忽然想起杜宁死的那一天，好像也就是这样，被轻描淡写的一剑抹了脖子。
他正要挥剑，一边一直沉默的云渺忽然扬手，一剑戳穿了程默的喉咙。
顾榭回头，看见云渺冲自己露出个歉意的笑容：
“抱歉，悠然宗总归是杀了我弟弟，将这个机会让给我，你不会介意吧。”
顾榭没有说话，他忽然觉得争这些都没有什么意义。
他看着不远处的秣枝，忽然想拉上她的手，然后找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但是他知道秣枝还有些事情没有做完，而这些事情他不应该插手。
秣枝感受到身后一道有些炙热的目光，回头对上顾榭有些无奈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