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青年的十二封信

作者自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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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筆名孟實,1897年9月19日出生於安徽桐城鄉下一個破落的地主家庭。父親是個鄉村私塾教師。我從六歲到十四歲,在父親鞭策之下受了封建私塾教育,讀過而且大半背誦過四書五經、《古文觀止》和《唐詩三百首》,看過《史記》和《通鑒輯覽》,偷看過《西廂記》和《水滸傳》之類舊小說,學過寫科舉時代的策論時文。到十五歲才入“洋學堂”(高小),當時已能寫出大致通順的文章。在小學隻待半年,就升入桐城中學。這是桐城派古文家吳汝綸創辦的,所以特重桐城派古文,主要課本是姚惜抱的《古文辭類纂》,按教師的傳授,讀時一定要朗誦和背誦,據說這樣才能抓住文章的氣勢和神韻,便於自己學習作文。我從此就放棄時文,轉而摸索古文。我得益最多的國文教師是潘季野,他是一個宋詩派的詩人,在他的熏陶之下,我對中國舊詩養成了濃厚的興趣。1916年中學畢業,在家鄉當了半年小學教員。本想考北京大學,慕的是它的“國故”,但家貧拿不起路費和學費,隻好就近考進了不收費的武昌高等師範學校中文係。我很失望,教師還不如桐城中學的。除了圈點一部段玉裁的《說文解字注》,略窺中國文字學門徑之外,一無所獲。讀了一年之後,就碰上北洋軍閥的教育部從全國幾所高等師範學校裏考選一批學生到香港大學去學教育。我考取了。從1918年到1922年,我就在這所英國人辦的大學裏學了一點教育學,但主要地還是學了英國語言和文學,以及生物學和心理學這兩門自然科學的一點常識。這就奠定了我這一生教育活動和學術活動的方向。

我到香港大學後不久,就發生了“五四”運動,洋學堂和“五四”運動當然漠不相幹。不過我在私塾裏就酷愛梁啟超的《飲冰室文集》,頗有認識新鮮事物的熱望。在香港還接觸到《新青年》。我看到胡適提倡白話文的文章,心裏發生過很大的動**。我始而反對,因為自己也在“桐城謬種”之列,可是不久也就轉過彎來了,毅然決然地放棄了古文和文言,自己也學著寫起白話來了。我在美學方麵的第一篇處女作《無言之美》—就是用白話文寫的。寫白話文時,我發現文言的修養也還有些用處,就連桐城派古文所要求的純正簡潔也還未可厚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