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老時光

即興小品考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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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鍾是我少年時期的偶像,那時候,老鍾愛好朗誦,常常會模仿當時頗為流行的星期天朗誦會上的演員,朗誦一些詩,比如張萬舒的《黃山鬆》、聞捷的《我思念北京》。

老鍾住我們大院後院,他的父親是一位工程師,母親是一位中學老師,他有一個姐姐,嫁給了一個印度尼西亞的華僑,姐夫有一個台式的錄音機。好長一段時間,老鍾對著錄音機朗誦詩歌,不厭其煩地練習一遍又一遍,頗吸引我們一幫孩子,趴在他家窗前聽他朗誦。

老鍾讀高三那一年,考北京電影學院表演係。初試通過了,這讓他揚眉吐氣。複試,需要麵試,我看得出他很興奮,也很緊張。麵試那天,老鍾把自己打扮得油光水滑,早早地騎著他爸的那輛飛鴿牌自行車,去了北太平莊外的北京電影學院。

那一天上課,我總是有些走神,心裏想著老鍾的麵試會是一種什麽樣子。下午放學回家,見到他,我問他考得這麽樣?他眉毛一揚:說沒的說!他告訴我,考官先要他朗誦一段自選的篇目,他朗誦了《林海雪原》攻打**山的一段。這一段對於他來說輕車熟路,得到考場老師的好評,這從老師的麵目表情就看得出來。接著,老師把桌子上的一個墨水瓶遞給他,讓他以這個墨水瓶為小道具,表演一個即興小品。這是麵試的重頭戲。看得出,他很得意,很滿意自己的這個即興表演。我催他趕緊說說他是怎麽弄的這個小品。

“我先朗誦了一段陳然的《我的‘自白’書》[1]。朗誦完‘為人進出的門緊鎖著,為狗爬出的洞敞開著。一個聲音高叫著:爬出來呀,給你自由!……’我的雙眼緊盯著前麵坐的那一排考場的老師,停頓了好半天。你知道為什麽這時候我要盯著他們停頓嗎?”

我說:“不知道。”

“這就是藝術了。知道中國畫裏的留白嗎?停頓,就是留白。坐在前麵的那一排老師,這時候就是那些高叫要給我自由讓我從狗洞子裏爬出來的人,那些渣滓銅裏的壞蛋!我就有了一種現場感。你懂嗎?現場感,是表演情境中最重要的,是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學說裏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