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老時光

第三輯:疏燈細雨訴風塵 椴樹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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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我回北大荒,車子跨過七星河,來到大興島,筆直朝南開出大約十裏地,開到三隊的路口。青春時節最重要的記憶,許多都埋藏在這裏。因此,車子剛剛往東一拐彎,我猶豫了一下,是集體的行動,怕影響大家整體行程的安排,但在那一瞬間,話還是忍不住脫口而出:“要不讓我下車去看看老孫家吧,下午我再到場部找你們。”那聲音突然地響起,而且是那樣大,連我自己都有些吃驚。

回北大荒看望老孫,一直是我心底裏的一種願望。這種願望自登上北上的列車,就越來越強烈,在三隊路口一拐彎,更加不可抑製。

老孫,是我們二隊洪爐上的鐵匠,名叫孫繼勝。他人長得非常精神,身材高挑瘦削,卻結實有力,臉膛也瘦長,雙目明朗,年輕時一定是個俊小夥兒,愛唱京戲,“**”前曾經和票友組織過業餘的京戲社,他演程派青衣。

他是我們隊上地地道道的老貧農、老黨員,是在我們隊上說話頗占分量的一個人。他打鐵的時候,夏天愛光著脊梁,套一件帆布圍裙,露出膀子上黝亮的腱子肉,鐵錘揮舞之中,鐵砧上迸濺得火星四冒,像有無數的螢火蟲在他身邊縈繞著嬉戲。能夠找他為自己打一把鐮刀,在我們二隊是值得驕傲的事情。我曾經到洪爐找過他,請他為我打一把鐮刀,他二話沒說就答應了,沒過幾天就忙裏偷閑替我打好了。我去洪爐取鐮刀時,看到他光著脊梁幹活的情景,覺得那是我們隊上最美的一幅畫。在二隊的時候,我曾經寫過一首詩《二隊的夜晚》,裏麵專門寫了洪爐夜晚老孫打鐵這樣美麗的情景。令人欣慰的是,當時,很多知青把這首詩抄在筆記本裏,至今居然還有人能夠背誦。其實,當時,這首詩主要是為了寫老孫,是記錄我對老孫的一份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