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当今鲁国公尉迟敖的长子,被圣人册封为鲁国公世子的汴城府兵校尉,尉迟冲。
堂堂国公世子,来这里就是镀金的,除了知府,其他人他都看不上眼。
说句难听的大实话,就算吕松擎跟他的地位也差得太远。
一个是世袭开国国公的世子,一个只是正四品的官员,撑死了大周朝的中层干部。
中间差着几层楼那么高。
更何况是眼前这个无品无级的幕僚师爷。
吴师爷似乎早就习惯了对方的飞扬跋扈,这也是世家子的通病。
当下就调整好了情绪,朗声说道,“早就听闻尉迟校尉统兵有方,今日得见,当真是军容雄壮,有古细柳营之风。”
吴师爷神情庄重,一副发自肺腑敬仰的样子。
形势比人强,别人都摆出这么大阵仗了!
这个时候即便再不情愿,也要违心说上几句奉承的场面话。
这是体制里面打工人的自觉。
审时度势,到什么山头说什么话,一切从对自己有利的方向出发,只要达到目的,过程往往不那么重要。
就像现在,对方已经这么明显了,再不会接话,他这个幕僚师爷可以下岗。
尉迟冲哈哈一笑,神色颇为得意。
“哼,就这花拳绣腿也敢说军容雄壮,也就能骗骗那些读书人,比起边军来差得远了。”
“自吹自擂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这时候,旁边突兀地传来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
正陶醉的尉迟冲笑声戛然而止,高涨的多巴胺导致的兴奋情绪瞬间如同被泼了一瓢冷水一样,无影无踪。
顺着声音看去,正是在一旁冷笑着的老王头。
见对方一个干瘦的小老头敢大言不惭评价自己辛辛苦苦训练的府兵!
尉迟冲瞬间整个人就不好了。
“你是何人,竟然大言不惭敢评价我的骑兵,还跟边军相提并论,你见过边军不成?”
“何止见过,老头子当年帐下党项蛮子人头三十六颗!”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流沙道大将军候定方麾下亲兵伍长,王飞虎。”
说到当年的往事,老王头身形挺拔,之前那种猥琐困顿的神情消失的无影无踪。
整个人就像一棵边塞傲立的白杨,虽历经风沙沧桑,却坚韧不屈。
“哦,你以前是候大军的亲兵,怎的看起来年岁不像啊?”尉迟冲有些疑惑。
“老头子只不过四十出头,只整日在边塞风吹日晒的,故而看起来苍老一些罢了。”老王头淡然说道。
“王飞虎,王飞虎,这名字我怎么这么耳熟呢?”尉迟冲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喃喃自语。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指着老王头惊喜地叫道,“你是不是就是当年号称摔遍北地无敌手,沾衣十八跌的跤王王飞虎?”
他带着期待的眼神满眼小星星。
李逢春和张麻子闻言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老王头。
跤王?沾衣十八跌?眼前这个干瘪老头怎么看也不像武林高手吧!
老王头看着两人不敢相信的样子,心中更是得意。
整理了一下衣服,站得更挺拔了,老王头对着尉迟冲点了点头。
开玩笑,你以为大将军的亲兵伍长是这么容易当的!
跟那些文官一样有点裙带关系就可以随便提拔吗?
没有点真本事怎么可能混上亲兵的位置。
亲兵,就是大帅最后一群可以信任的人,可以拼死保护大将军的人!
样子货关系户怎么可能混进去,让大将军把自己的安危寄托在一群混子身上。
尉迟冲一听兴奋不已,他从小就听父亲尉迟敖吹嘘,十八般武艺无一不精。
尤其是他的摔角之术,引以为傲。
别小看这摔角,在实战中可比什么跆拳道散打实用多了!
不管是战场还是街头巷斗,自古以来摔角就是排名第一的实用技术,没有之一。
作为大周南衙军的统领,正经正二品的武将,尉迟敖当年也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自然精通摔角。
但是他对尉迟冲说过,平生未尝一败!
唯一一次,就是在奉命前往流沙道跟大将军候定方换防的时候,跟他麾下一个亲兵棋逢敌手。
十战,五胜五负。
多年以后尉迟敖说起那次经历,让人回味无穷。
这就是顶尖武者的惺惺相惜。
所以,尉迟冲也深深记住了当年那个亲兵的名字,就叫王飞虎。
“哎呀,原来是前辈,家父一直对当年与你的笔比武回味不已!”
“说平生再也未曾遇到这样的对手,未曾有过这样酣畅淋漓的摔角,甚为想念。”
尉迟冲连忙翻身下马,拱手作揖。
“晚辈甲胄在身,不能全礼,请前辈见谅,方才言语多有冒犯,万望前辈海涵。”
既然老王头与自己老爹相识多年,平辈相交,自己自称一声晚辈也说得过去。
军中与官场不同,没有太多虚头巴脑的东西,最是看中本事。
有本事的,大家都服你。
没本事凭借溜须拍马混上来的,谁也不服,明里不敢如何,暗地里阳奉阴违。
简单来说就是以实力说话。
对于眼前这个当年跟自己老爹打平手的老头,尉迟冲丝毫不敢怠慢。
“来,我前面开路,请各位入营!”说罢尉迟冲翻身上马,大手一挥。
“列队返营!”
一声命令之后。
散落的骑兵马上自行整队,眨眼睛列成整整齐齐的队形,护送着马车往军营方向奔驰而去。
看着老王头一副满足的样子,李逢春不禁撇了撇嘴,不得不承认确实是沾了这老头的光了。
来到中军大帐,尉迟冲当仁不让地坐上主位,这军营里他的职位最高,当然不用客气。
众人依次坐下。
“吴师爷,我已看过知府大人的调令。”来到军营里,再也看不出尉迟冲的稚嫩。
肃穆的气氛和浑身的盔甲,雕刻出一个杀伐果敢威势逼人的武将形象。
“汴城匪患并非今日才有,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也不是一天两天可以剿灭!”
“如今我忝掌汴城府兵,正是厉兵秣马整军备战之时,为何突然要我出兵剿匪?”
尉迟恭也不废话,上来单刀直入,目光灼灼地看着吴师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