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马还有温度,应该就在附近。”
珈伟下马,摸了摸马儿的身体答道。
“分散开,追。”
冷博衍一句话,护卫及金吾卫立刻分散开来。
树林中赶路,最易迷失方向,箬仪只能就着月色行走,浑浑噩噩中,她竟折返在回城的路上。
看到前面有骑马手持火把的人赶来,她惶恐着快步钻进树林,荆棘从中穿行,衣摆被路过的树枝撕破,挂在了矮丛上。
队伍行在树林中,珈伟发现了那缕布条,伸着火把向树林恍了恍,晃动着的野草与矮丛表示有人经过那里,珈伟忙道:“陛下,您看。”
冷博衍接下那布条放在鼻下嗅了嗅:“这是朕赐她的香,追。”
他轻夹马腹,马儿起步,人潮分散开来,向树林进发。
听到马蹄声逐渐靠近,箬仪崩溃了,知道自己在劫难逃,紧张之下又觉头痛难忍,额头的血流到了衣襟上。
嗅着血腥味,箬仪警惕的踱步望着四周,她蹲下来拔出匕首,哪怕以死相逼,她也不愿回宫了。
火把的光照进箬仪眼中,是珈伟最先赶来。
她看着坐在马上一脸惋惜的珈伟,心中感慨:好在是他。
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箬仪来到他面前,望着高高在上的他祈求道:“念在我们主仆一场的份上,放我走,求你。”
珈伟无奈极了。
作为仆人,他希望箬仪幸福,可是,作为金吾卫,他必须服从皇帝命令。
他垂下眼眸冷冷道:“甄婕妤,金吾卫像来只听从于陛下,请您念在主仆一场的份上,听珈伟一句劝,回去吧。”
话音落下,箬仪不再对他会放自己走再抱有幻想,她想也不想的向后方跑去,她天真的以为那里没有追兵。
可她错了,身后不远立刻便有金吾卫围上来。
暗夜中,她浑身是血,弱小而无助,孤苦无依的被围在马匹与众金吾卫之中。
无助的双眸环视四周,全都是金吾卫与高头大马,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四周,花是香的,草是绿的,马儿都有同伴,只有箬仪是孤单的。
这时,围在她面前的金吾卫向左右散开,从那里出现了眼神阴冷,面无表情的冷博衍。
他不怒自威的脸庞使箬仪如坠冰窖,这一次,她再也没法逃了。
他凌厉的眼眸如埋伏在这无边黑夜的野兽,你一动它便冲上来一口咬住你的脖颈,让人不寒而栗。
箬仪害怕的不知所措像后退去, 他高坐在马上逐渐逼近,箬仪无路可退,
高头大马上他泠冽冷漠,箬仪无助瘦小,多么鲜明的对比。
见她额头有伤,身上带血,冷博衍的眸中有过一丝心疼,不过,很快便消失不见。
此刻他目光像一把刀,一道道的割在箬仪身上,脸上,似乎想要将她撕个粉碎。
“朕的婕妤,你这是要去哪儿啊?”他冰冷的双唇开合间,跳出从地狱而来的语气,钻进箬仪耳中,震慑她心房。
箬仪躲闪着他的目光和质问,咬咬唇,皱起眉头朝着他大喊:“我不喜欢皇宫。”
“我早便对你说过,即便有探月楼,即便有富丽堂皇的嘉凝宫。我求你放了我。”
箬仪歇斯底里的呐喊着,冷博衍依然面若冰霜,不为所动。
他的女人,岂是说走便走的?
“你当朕的后宫是想走就走,想留便留的?私自出逃乃重罪,还不快随朕回去受罚?”
“我不。”箬仪突然拔出匕首朝着他的方向呐喊。
珈伟缓缓过来,他要在适当的时候出手拦下那匕首,再一举拿下箬仪将她带回宫。
这时,护卫过来禀报:“禀陛下,四周没有赵才人的踪迹,只是,有一匹马离开的痕迹,是否要追?”
冷博衍侧目,阴冷的吐出一个追字。
“是。”
箬仪紧张了,她费尽心思放走了赵怡琳,怎么能再让她们被抓回来。
“不许去,否则我立刻自刎在此。”说着她昂起头,向冷博衍示威般的将匕首横在自己脖子上。
冷博衍猛的抬手,那人忙止住脚步,抱拳敬上向一旁退去。
冷博衍侧目静静地看着箬仪,想看看她还要干嘛。
“陛下或许会好奇,为何我会带着赵怡琳出宫?”
“其实,我只是嫉妒她的美貌便将她放逐宫外,我不许有比我出色的女人出现在宫里。”
“从她随我入宫的那一刻我便不喜她,便想将她带走。就这样。”
箬仪装作很决绝的模样,可她说的话漏洞百出,如何也装不出对她的厌恶之感来。
冷博衍冷冷笑道:“你可知你越是解释,朕便会越怀疑你们出行的目的。”
“想来没有人配合你们,岂会如此轻易的出逃成功?”
“她的情郎接应了你们吧,她令皇室颜面扫地,今日是定要将她与其情郎逮捕回宫的。”
“你,也阻止不了。”
他如此坚定的态度,箬仪也只能破罐子破摔:“那就请陛下亲眼看着我死在这里好了。”
“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她二人有情有意,两情相悦,若我的死能成全她们,也算功德无量了。”
“反正我死也不愿回那没有温度的地方了。”
她拿着匕首的手果然又用了几分的力。
黑天地里,她脖颈上已经化开了一道细小的血印,血流出在火把的光芒下变成一滴黑色。
她的性子冷博衍知道,逼急了,她一定会做出让他后悔的事。
箬仪料定了他不会放任自己不管,她在赌,赌他还在意自己。
很显然,冷博衍他输了,输的一败涂地。
他忍不住急切的抬手,调动起面部表情紧张的大喊:“住手。”
“若你死了,朕保证,她们不可能活着走出京都,朕会将她们捉回,将她的情夫车裂,赵怡琳鸩杀。”
“可若你放下刀,跟朕回去,你拿命来护的人,朕保证会成全她们。”
箬仪紧张的吞了吞口水,她也怕他会眼睁睁的看着她死。
她长舒一口气狐疑的看着他道:“我怎知陛下说话是否算话?陛下食言并非是第一次了。”
冷博衍瞳孔骤然一缩,猛吸口气紧接着闭眸吐出那口恶气。
他真的拿她没办法,紧握的拳头青筋暴起:“朕乃天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而后又齿缝挤出一句:“朕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你大可放心。”
说完这些,他失望的骑马转身打道回宫。
见他走,箬仪垂下手来,她方才怕极了。
这才感觉出脖颈上的疼,伸手一摸又是血,她今日见的血太多了。
有护卫将马车赶来,珈伟下马来到箬仪身边请她上马。
护卫们大多已跟随冷博衍离去,余下的几人在旁,这是个逃跑的好机会。
她假意走上马车,趁珈伟不备,拿匕首割断束在马身上的绳索,跨上马冲出人群,向没人的树林疾驰而去。
耳边风声呼啸,身后传来珈伟的喊声:“请甄婕妤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上马去追。
冷博衍听到声响,回眸来看到箬仪已走远,愤怒的他立刻策马去追,很快便追上了,与她并肩而驰。
二人在黑夜中就着月色,犹如在马场竞技一般,互不相让。
见她去意已决,冷博衍怎会容忍她逃走。
一个飞身扑过去一把便抱着她,箬仪挣扎着,二人一起摔下马在地面持续翻滚着。
本就身上有伤的箬仪,经过这接二连三的翻滚已经意识更加混沌不清。
冷博衍看着这样险些昏倒的她,怎么忍心。
于是,将自己垫底,让箬仪重重的压在自己身上。
终于停下来的二人,大口喘息着,箬仪俯在他胸前很是安稳。
冷博衍也终于能消停一时,安心的喘口气了。
不过,此刻她乖巧的看着他,是因为有些不适。
努力摇摇头后,箬仪有些清楚了。
她欲起身来,冷博衍却顺势将她按倒在地,压制她的手脚,欺身压上。
她这样不乖,他很生气。
“你一再挑战朕的耐心,你以为朕真的不敢食言?”
箬仪额头沁出一头的汗,冷冷的望着她。
“既然你如此冥顽不灵,朕也不必再遵守对你的诺言了。”
“朕便要让你看看,她们是如何被你害死的,是你,不是朕。”
他大力的吼着,箬仪知道她惹着他了,发怒在所难免了。
他转头道:“来人呐,大势追捕赵怡琳与其情夫,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说完他回头来,恶狠狠的看着箬仪,仿佛在向她宣战:这都是你逼的!
珈伟赶来,跪地应着:“是,陛下。”
“只是,让臣先送陛下与婕妤回宫吧?”
冷博衍回眸来,怒不可遏道:“立刻就去。”
“是,陛下。”
珈伟转身带着一队人马,便上马向赵怡琳离开的方向赶去。
箬仪在地上动弹不得,她挣扎着大喊:“啊,放开我,不要,珈伟你不许去,你不许,”
她被冷博衍死死的按在地上,挣扎着的她额头与脖颈处的血再次渗出。
不想看她再乱动,冷博衍便抬手一掌打在她后颈。
她终于住声了,晕倒在地。
她这样烈的性子,冷博衍也无法,可是他不能眼睁睁看她离开自己。
他瘫坐在地,想着自己做这一切是否值得。
卫兵们围成一圈,为二人执着火把照亮一方天地。
过了一会,马车来到,他起身将箬仪抱上马车,并在里面陪着她向城内走去。
城内,章哲瀚守着城门待了许久,他想知道箬仪有没有成功。
大部队入城来,未见珈伟,未见冷博衍,也未见箬仪。
可是却有一辆马车,微风拂起窗帘,能看到里面是冷博衍与躺在他身边浑身是血,面无血色的箬仪。
他愣怔在那里,恍惚间后退了几步,他以为那样的箬仪是死的。
他不信自己看到的,更不能信箬仪真的死了。
可又不能追上去问。
他摇摇头,苦笑道:“她福大命大,能做这周朝天子的宠妃,怎么可能会就这么死了呢?不可能,一定是我看错了。”
他浑浑噩噩的回家了,只希望时间过的快一点,好让他明天就能知道箬仪的生死。
嘉凝宫前,万紫站在宫门外等着,她知道箬仪的计划,更从未对外人提起过,她等的是有人来告诉她箬仪不见了的消息,这样她才能真正为她高兴。
可是,等来的却是一辆马车。
马车缓缓停在嘉凝宫外,万紫紧张地看着下来的人,是冷博衍抱着满是伤痕的箬仪出来,她吓得跪地垂首,落泪,又忙拭泪。
冷博衍抱着箬仪向宫内走去,众人一脸迷茫的跟上前去,万紫哆嗦着前行着,汇岚拽着她问道:“你怎么了?”
她摇摇头。
汇岚嘉树一脸的不解。
放下箬仪在榻上,冷博衍又为她盖上被褥,他冷静的对万紫道:“去请医官。”
万紫点头,声线颤抖着应道:“是……陛下。”
这时,抒离急忙赶来在他耳边道:“陛下,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在紫宸殿等候您多时了,您出宫的消息被泄,奴才该死。”
他坐在榻前,闭起眸子沉思着道:“甄婕妤因嫉妒成性,将赵才人放逐宫外,朕遍寻无果,只得将其带回。现将其禁足嘉凝宫思过,没有朕的允许不准有人探望。”
抒离知道冷博衍这是想保全皇族颜面,二是想保护箬仪,否则,带嫔妃私逃出宫的罪名可就大了。
“是,陛下。老奴这就去颁旨。”
抒离下去了,听闻被禁足的原因,嘉凝宫的人都难以置信,可这是皇帝的旨意,众人不得不尊。
回眸来又看了一眼箬仪,冷博衍毅然决然的离开了沁芳殿。
在宫外碰见了正在向抒离打听消息的白夕云。
“妾身参见陛下。陛下,甄姐姐如何了?”她急切的问询着,冷博衍未搭言便离开了。抒离亦是摇摇头走开了。
一旁的李明哲答道:“禀白宝林,甄婕妤她犯了点错,被禁足宫中,为自保,您还是快快离去吧,陛下说了,不准人入内里探望,更不准甄婕妤外出。您还是快走吧。别让老奴为难。”
听到这个消息,她蹙眉道:“怎么会这样,究竟是怎么回事?”
“唉,听说是嫉妒成性,竟将赵才人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送走了。我们婕妤何时变成这样了,唉,真是让人想不通啊。”
李明哲眉头紧锁,十分的不解。
白夕云听着这莫须有的罪名更加觉得匪夷所思:她不是那样的人,何况陛下的恩宠她从来都不在意,这几年一定还有其他原因。也罢,以后再慢慢了解吧。
如此想着,她只好默默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