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卿来

第五十六章 冷面美人武忻雪

字体:16+-

第二日,冷博衍果然来到千禧殿。

“每日抄写一遍《女则》,滢儿已有长进,只是这每日请安先暂且免了,她身子愈发懒散,还是待诞下龙嗣再重新开启吧。好了,朕还有事,先走了。”

武忻雪睁大的眼睛充满愤怒,既而转为正常,先行礼送他走。

“陛下说的是。恭送陛下。”

待他走远,武忻雪宽袖一扫,桌几上的茶盏应声而落,在地板上绽开了花,随之是一阵暴怒声:“本宫让她抄书,她就敢每日不来请安?她这是跟本宫斗上了?”

“不,我不能怒,再等上几日,她猖狂不了几日了。”

武忻雪又恶狠狠的从齿缝挤出这句话,如此,才算是自己平复下来怒火。

隆冬,腊月初八,又下了一场雪。

家家户户都要吃腊八粥,太尉府里也不例外。只是,年轻人们又多了点过节的新花样:外出吃酒。

箬仪,樱桃,红云,南书几人被攸宁允许去外面吃酒。攸宁也很想跟着去的,可是他还要顾及身份呢。

几人经过一家经营了几十年的老店,卖的吃食和酒都是极好的,在红云的介绍下几人停住脚步,推杯换盏间没忍住多喝了几杯,便都醉醺醺的回来了。

好在樱桃是为人儿媳的人了,还算清醒,扶着箬仪回来了。其余两人则自求多福,跌跌撞撞的回府来。

攸宁在正厅外望着天空端着茶盏品茶,远远看到箬仪喝多被樱桃搀着来到跟前,皱眉问道:“喝了多少啊,这都是。一个个的走在大街上也不怕别人笑话,本太尉有些后悔放你们出去了。”

红云嬉笑道:“哎呀,过节嘛,这可是咱们在一起过的第一个节日,以后还有过年,十五,二月二龙抬头,端午……”

“好了,好了……快回房去吧。樱桃你扶啊真回房,我让人把他们两个照顾好。”

说着指挥齐叔和仆人们帮忙将红云与南书带下去。南书倒挺好,醉了后一句话也不说,就只是红着脸望向众生,随他们笑随他们怒。

箬仪房里,樱桃将箬仪脱的只剩下一件寝衣,可那寝衣下还有一层层布吸引了她的注意,她壮着胆子将寝衣打开来,惊讶的发现了箬仪的秘密。

她紧捂着嘴,瞪大了眼睛盯着箬仪胸前那四两:“这分明是个女子嘛,原来一直以来我都没有错,啊真真的跟我一样是女子。”

她拍拍自己胸口,赶紧将她衣服整理好,坐在她身侧想着为何她要女扮男装,后来她才想明白:难道这一切都是因为陛下?

“陛下喜欢义兄,又恐陛下伤害啊真,才会让她……如若不然,义兄也不知道她是女的?不,他知道,他看啊真的眼神不同,甚至有些偏爱,难道?他,喜欢啊真?不,不不,这只是我的猜测。我该怎么办?要不要告诉夫君这个秘密?”

樱桃百思不得其解的绞尽脑汁想着这件事。

这时,攸宁过来了。

“义妹辛苦了,时候不早了,你也该歇息了。红将军那离不开你。”

“是,义兄,那樱桃告退了。”

“嗯。”

攸宁应了一声,径直走向箬仪,看她睡的好好地便关门出来了。

樱桃回房的路上,一直在想这件事,她决定还是像红云说明。

“什么?你早便知道啊真她是个女……”

二人在案前喝着茶,樱桃惊讶的语气瞪大了眼睛说话,还未说完便被红云捂住唇。

“傻丫头,陛下不许大人身边有容貌姣好的女子,那是因为她深爱大人。以啊真的女子样貌,那是对陛下威胁最大的情敌,他们日夜相处,难免产生感情,你以为到了那时啊真能好好活着?”

樱桃大有所悟,很是忧心的样子点点头,仍是迫切的想知道:“那大人喜欢啊真吗?”

红云未说话,只无力的点点头。二人不再说话,心中都在为攸宁和箬仪担心着。

良久罢,樱桃问:“那她们会在一起吗?像我们这样?”

红云摇摇头:“不知道,听天由命吧。”

“为什么老天爷要跟他们开那么大一个玩笑。”

二人一致看向某处,不经意的喝着茶愣神良久,良久。

樱桃一拍桌子道:“不行,我要去告诉啊真,让她不要再女扮男装下去,应该趁眼下她们同在一个屋檐下,让大人向她坦白,他喜欢她,在这段时间里勇敢的在一起。”

说着起身。

红云将她拽下来道:“别闹了,陛下不是那么好糊弄的,现在能做的就是保守好这个秘密,她们就能多在一起一段时间。听话。”

樱桃皱眉,捶着桌子为箬仪抱不平,红云说的对,这一切不是她能改变的,她也没有办法去改变。

周朝皇宫里的腊八节,别样精彩,有歌舞,有家宴,冷博衍宴请众妃嫔,以及太后娘娘。舞乐笙歌,酒盏笑语间众人皆眉笑颜开。

唯有武忻雪在扮笑之余,还要操心着初滢的胎何时落下。想来已过了几日了,这时候也该到了。

这日夜晚,正在铜镜前卸下珠钗准备歇息的初滢,吸入几日伤胎烟雾后果然感到不对劲了。突然感到腹中疼痛,她皱眉捂着小腹艰难的起身,还未起来呢便紧接着痛苦的呕吐起来。

她着急了,身后跟着她的丫头叫珠翠,忙扶着她到榻上躺着,还一边急切地对殿外喊道:“来人呐,快请太医。”

很快太医来了,冷博衍也来了,殷美人,淑妃德妃等来了一屋子的人。一个个七嘴八舌的在外殿议论着,这么多人中也只有殷美人是真正为初滢感到担忧的,时不时看寝殿,紧皱的眉头和眸中皆泛着怜惜。

冷博衍在寝殿里,坐在床边的冷博衍急的是坐立不安。李太医正在诊脉,他也摸不着头绪,一向好好的脉象今日怎会如此紊乱,而且有滑胎之象。

在榻上忍痛的初滢满头大汗,好在此刻有冷博衍陪着。

武忻雪匆匆赶来,跨进锦容殿殿门便装作捶手顿足急迫的样子。刚到殿内她便向圆圆使了个眼神,圆圆顿足,见桌几旁的那座烛台上的蜡烛已燃了将尽,悄悄露出笑容,跟着进了寝殿。

皇后进殿来,见冷博衍那着急的样子,她不开心,她嫉妒,可在这种时候她告诉自己要开心。

同时她看到圆圆向自己点点头,她十分淡定的嘴脸上扬了一下,又收起。嘴角的那一抹笑容始终难以诉说她内心的窃喜。

初滢看到武忻雪再加之腹痛难忍,已不愿再看到武忻雪那副面孔,便转头不再看她。

“究竟是怎么了,午后不还好好的吗?”冷博衍等不了就问太医。

李太医收起正在诊脉的手,跪下回禀道:“陛下,龙胎恐怕保不住了。但臣会尽力而为。”

“快去!”冷博衍怒吼道。

李太医下去开药方了。

听到腹中龙胎可能不保,自己留着翻身的孩子将没了,初滢有些难以置信,满头大汗的她撑起上半身,死拽着冷博衍衣袖:“陛下,这是嫔妾的第一个孩子,陛下很爱他不是吗?求陛下救他……”

冷博衍扶着她让她躺下对她道:“滢儿放心,朕一定会保住他。”

经过一番太医院的斟酌,用药同样无效,半个时辰后见了红。冷博衍知道,初滢这一胎是保不住了,他有些惶恐,甚至想到了是芫妃的那个孩子来找他报复了。

他起身愣在原地,对太医道:“保不住便罢,若能保住大赏太医院。”

说完转身出了寝殿。

“不要,陛下……陛下不要走。”初滢腹痛难忍,伸手挽留着他,他还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武忻雪望着这样的初滢先是皱着眉头表示同情,又伸手拿宽袖掩面露出得意的微笑,向初滢表示她的阴谋得逞。

初滢当然看到了她这一系列动作,她不敢确定自己这样都是她害的,可她能确定的是一定很她有关。她愤恨的眼神看着武忻雪转身离开,这一刻,她恨透了她。

看到冷博衍眼神空洞的盯着某处,殷美人十分心痛,走向他道:“陛下,会好的。”

冷博衍不言语。

一切药物用上都无用,太医只好给初滢喂下落胎药。听着寝殿内初滢痛苦的喊叫声,冷博衍心如刀绞。喊叫声愈发大,终于在一个时辰后娩出血性物体。

喊叫声停止,太医们撤出。

武忻雪知道再留也没意义了,便起身道:“陛下,滢才人的孩子许是不想她母亲太过辛苦才会……既然这边已经没事了,陛下也累了一夜了,臣妾觉得陛下龙体重要,还是随抒公公回寝殿歇息吧。”

冷博衍抬眸看了看她,眼中充满不信任。他未说话,起身欲走近寝殿内,被抒离拦住道:“陛下,不可。太后知道了,该怪奴才不懂规矩了。”

冷博衍停下脚步向里面道:“滢儿,我们的孩子以后还会有的,你应保重身体,朕改日再来看你。”

初滢躺在榻上,头顶豆大的汗珠被珠翠拿帕子擦掉。咬破了的唇泛着鲜血,眸子闪着泪光,眼神中充满绝望,恼怒与不甘。

冷博衍走了,武忻雪也该走了,她趾高气昂的道:“唉……这滢才人着实可怜,殷美人,你与她出身相同,自是有的说,往后你应多来看看她,开导开导她。唉……”

说着摇头叹息回宫了。

可她那眉眼分明是带着笑的,殷美人是看在眼里的。

“是,皇后娘娘。”

殷美人假意行礼恭送着,其他人也跟着走了。没有一丝同情,倒有她滑胎一事扰了她们清梦的感觉。

许久没有千润的消息传来,他的父母日日都在焦急地等待着。贾府正厅内老两口没有对话,就那么愁眉不展着。

忽听得厅外传来千润随从李予的声音:“夫人,老爷,少爷回来了。”

紧接着又听到千润的声音:“父亲,母亲,孩儿游历归来,让你们担心了。”他一脸欢心的说着话,谁又能知道他心里不苦呢。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回来一起过个年。”贾父贾母满脸愉乐的说着。

晚饭时节,千润一家三口吃着饭,二老有心事要说,又不想扫了千润的兴致,有些犹豫。

贾母为攸宁夹菜同时说道:“润儿啊,你回来父亲母亲是开心的紧,所以早便为你寻了门亲事,你如今回来了,不如将此事定下来吧?”

贾父在桌子底下踢踢她道:“孩子刚回来,别提这些。今天咱们一家人好好过个节。”

“好好好。”贾母也怕惹着千润便及时住口。

说着又为千润盛起腊八粥,他端着粥若有所思着,想了一刻后索性直言道:“母亲您方才说的我同意了,孩儿大了,也该考虑考虑人生大事了。”

听他如此说像是想开了的样子,二老相视而笑,一脸的不可思议,又很是欣慰的点点头。心中感慨着:儿子长大了,也懂事了。真好。

夜晚,千润拿出那发簪在窗下细细的看着,心中回想着与箬仪相见过的每一幕,她的眉眼,她的笑容,她跳舞时柔美优雅的舞姿,她蹴踘时英姿飒爽的身影,都令他深深动容,叫他如何真的忘记她?

可那终究是个身在他国,又遥不可及的人,不如早日放下她,只用来怀念便可。

初滢是如今周朝皇宫内冷博衍最宠幸的女人了,她的孩子没了,第二日,宫里就都传遍了,同时也传到芫儿的冷宫,和太后的寿安宫。

冷宫中,芫儿从门口侍卫口中得知,她席地而坐,背靠着床榻,眸子清冷孤寂,嘴角冷笑着轻轻开启:“又有一个孩子为她的皇后路丧命了,这一切都是拜她所赐,她难道不会心痛吗?也难怪,她的孩子好好的便罢,别人的孩子在她心中又如何作的了数?

“可她的孩子需要父皇的宠爱,难道就该伤害别人的吗?可怜那还是两个未出世的孩子。”

说着她更加想念她那个孩儿了,那个在她腹中仅几个月便被误杀了的孩子。

那是她第一次做母亲,只是还未来得及抚摸她的孩子,想着想着那泪就不自觉的流下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