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卿来

第六十三章 迎来送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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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朝,皇宫,姬妍秀寝殿内,本来平日里人来人往的私寝,今日却愈发的平静。

姬妍秀一人侧倚在贵妃榻上,一手执酒壶,一手握拳撑着头。每逢团圆时节她总会愈显孤单。

说来她的兄弟姐妹也不少,只是因生在帝王家族,兄弟姐妹要么离她远远的,要么整日处在一起。

可她的身份容不下身边还有兄弟姐妹存在,所以一个个的悉数都不在身边。有的被她赶去远远的封地,有的因早年有逆反心理被贬为庶民,过着寻常百姓的生活。有的则是厌倦了皇家纷争,远走他国,更有是能对她的皇位形成威胁的便要直接斩尽杀光。

想来她驰骋丽朝江山夺多年,竟始终孤单一人,或许就是伴君如伴虎的原因,现在看来她才是孤家寡人的那一个。

好在她身边还有几个重权在握却已是风烛之年的叔伯,是能助她稳坐江山的得力助手,只是她最需要的还是攸宁。

提起攸宁她便愈发想他了,他并无意于自己,这可就让她犯了难了。无奈的她又喝了几口酒,可那酒壶很快就见了底了。

万家团圆之际,觉得孤独的还有一人。几日前贾父贾母提及的那位大家小姐,他是有印象,可印象中那人沉闷乏味,是个每日将规矩法则放在口边的人,毫无新意可言。跟这样的人在一起,生活难免乏味枯燥。

可如今婚约已经定下,只等着年后十六下聘成婚,为了父母,为了贾家与那位苏小姐的脸面,千润必须遵从父母之命。

心情不畅时,千润总会挥毫泼墨,手中的笔也游走的飞快,一边画,一边仰头快意人生的喝着酒。也只有这样洒脱自然,才能抒放内心深处的不甘与不顺。

一旁的侍从李予看着他这样,心里自然清楚那位苏小姐不是他想要的。更清楚,那位多日前在府门外与他家公子告别的阿真才是他心里挂念的那一个。

可那阿真是个男子啊,他家公子的特殊爱好他还不曾对外人言道,包括千润父母,否则,贾府非得闹翻天不可。

主子的事,他不能管,可主子不开心他总归要管一管的。

“公子,您心里其实并不想与那苏府小姐成婚是吗?那您就索性拒绝了老爷和老夫人便可,何苦在这里独自承受一切呢?”

千润笑了,手中的笔愈发苍劲有力,肆意挥洒着仍在作画,他说道:“想不想的又有何妨?只要父亲母亲喜欢便好,和谁过一生不是过?找个他们满意的同在一个屋檐下不是更好?”

李予愈发不明白了,挠挠头道:“公子,你说的这些我不认同,我认为成婚便是要寻个自己喜欢的女子过一生。若不能那便一直不婚,否则当真白活了这一世。”

这何尝不是千润所愿?可……

千润大笑着仰头快意人生地喝着酒,任那美酒洒在衣襟上,散发着浓香。

“你这个臭小子可是有了心仪之人了,怎么将情爱之事看的如此透彻?啊?”

李予却道:“心仪之人倒不曾有,只是李予觉得公子您应该是想念那日前来告别的那位公子了吧?他是谁?”

千润停下笔,思虑万千,他不愿想起箬仪,可今日既然提起了,那便说说吧。

“她不是公子,乃是女子,因为扮成男子的模样,才更易在这世上生存。生而为人,人人都是生不由己,她又何尝不是。”

“那她现在在哪里?”

“在周朝。”

“公子既然喜欢她,为何不去找她?”

“千里之外的人,未来不可知,何必徒劳,更是给自己和父母徒增烦恼,不必在意了。”

说着他又提了壶酒递给李予:“来,陪我喝。”

李予接过来,二人碰了碰酒壶,一起喝下那酌心的烈酒,李予只觉此酒太烈,比平日里的酒愈发的浓,实在不能受用,便撂下了。

再看千润饮酒如饮水一般轻松,他深信,他家公子将那个女子埋在心里最深的地方,必要时才能拿来细细想念。

玩也玩了,疯也疯了,也该回府了,攸宁与箬仪走在回府的路上,此刻也不必在意会有人来打扰了。已经到了下半夜,大街上的人也已尽数散去,哪里还有人会在意这里还有一对人。

大街上唯有二人还意犹未尽的在慢慢走着,只是,箬仪手里多了个花灯引路。

也不说话,二人就那么一直走着,好似陌生人,又好似无所不知,心照不宣,默契十足的恋人。

来到刚才偷跑出来的花园院墙外,若是攸宁一人,也就飞身进去了,可带着箬仪就没那么容易了,方才出来时便是掳着她,这时,经历了方才在小巷中的事竟不知该如何抱她了。

箬仪也有些羞涩的看了看他,攸宁走向墙边,摆好了送她上墙头的姿势,双手推着墙壁俯身低头,这样可以借力让箬仪踩着他上墙。

“来吧。”

箬仪走近他也是毫不客气的便上去了,看起来轻车熟路的样子。

等她上去,跨坐在墙头上,攸宁便一个飞身进来花园里了。

“跳下来吧。”说着攸宁张开双臂准备接住她。

箬仪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胆量,想也不想的便跳下来了,稳稳的落入攸宁怀中。

攸宁笑着说:“你不怕我接不住你啊?”

“不怕啊,有大人你在还有何好怕的。大人说到便一定会做到。”

攸宁放下她,一侧嘴角微微有了弧度,心语道:我何时给过她这么多希望?

二人在然居清幽门外分别:“我先回房换下这衣裳,再来侍奉大人吧?”

攸宁伸手打住道:“不必了,四更天了,回房歇着吧。”

箬仪点点头:“那大人早些休息吧。”说着转身走了。

回房后,箬仪靠在门上,激动着的心颤抖不已,一是穿上了期待许久的女装,二是跟攸宁一起四处玩,还牵到了他的手,感受到在他身边那独一无二的清香与安全感。

低首望着手里的花灯,她心中的温度也似那灯芯一般燃的正旺。这样炙热的感觉她愿意追随一辈子。

攸宁回房后,想着今晚发生的一切,亦是内心充满炽热的感情。特别是小巷里的情形与箬仪那清澈又满是深情的眼神,都足以让他回味良久。

这种时刻铭记于心何忍?于是来到案前,趁着心潮澎湃,爱意正浓时,他提笔欲将那种呼之欲出的情感寄托于纸笔。

他画的很快,甚至一气呵成,落笔生辉,收笔时画已了然于纸上。一副箬仪的女装肖像完成,画的生动传神,栩栩如生。就连那眉眼中望向攸宁时湖水般清澈的眼神都十分写实。让人一看便知,那就是箬仪,不认识的看上去便知是个清雅脱俗的女子。

第二日,直睡到日上三竿箬仪才醒来。突然惊醒的她看着外面已经大白的天空,慌忙起来,口中还念叨着:“新年第一天,若是晚了,会不会落人口实?哎呀,昨夜真不该那么晚归的。”

说话间她已胡乱的穿好衣服,又在铜镜前快速束好发便跑去攸宁房间了。

然居清幽里攸宁正用着早膳,一旁伺候着的翠禾看到箬仪来了行礼后便下去了。

箬仪向她笑了笑,便过来与攸宁说话:“大人,您睡的好吗?怎么起那么早?”

攸宁咽下最后一口粥道:“好倒是好,也并不早,也是刚起没多久,那案上有一副画,拿去吧。本太尉的丹青,寻常人想要还得不到呢。”

箬仪走过去拿起那画一眼便看出了那是自己后情不自禁的笑了,心底暖暖的暗潮再次翻涌。

她拿着画过来卖乖道:“大人是只为我画了吗?”

攸宁打肿了脸充胖子道:“不是啊,每人都有,红云,樱桃,拂春,翠禾,王举,阿司,时栖,南书……”

听他这么无休止的一直说,箬仪顿时泄气了,只伸手做打住的样子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他们我都认识。”

她又问:“那为何我的是女子呢?”

“你难道不是吗?”攸宁手拿茶盏理所当然的问道。

箬仪一时间又气又笑,紧抿双唇还要挤出笑容。

皇宫里,姬妍秀一大早便要接受满朝文武大臣的朝拜,送礼。

昨夜很晚才睡的她一大早便被人叫起来了。此刻的她对眼前的这些人根本不感兴趣,每年,甚至每日都有的情节有什么好新鲜的。此刻,谁若是能提议让她再回寝殿睡个回笼觉,那便是说话说到她心窝子里去了,可这皇宫上下也没人那么一个人。

迷瞪着双眼的她终于在应付完这些人后,得以回寝宫歇息了。

接下来便是太尉府了。吃过早饭的攸宁,已经做好准备,随时恭候下属们的恭祝了。

正厅里,攸宁与顾老夫人端坐在上,看着众臣们一个接一个的来送礼,其实也是非常令人头疼的,明明不愿走这些无聊极了的过场,可为了同僚之间的关系得以长久保持,才不得不接受这些人情往来。

其实,这些俗套礼教的存在就是不合理的,可冥冥之中少了它们又总觉得缺了些什么,所以人们也只能任由它蔓延下去。

太尉府里迎来送往了一整天,礼是收了满满当当的一屋子啊,箬仪接礼物接的是双手发酸,双臂麻木。什么南国白珊瑚,南海夜明珠,东北麋鹿肉脯,等等稀有物品是应有尽有,很多很多东西是箬仪从来没有见过的,甚至连听都不曾听过的。

只是这礼收了也并非易事,还要再记下入库后,再找机会换个其他的物件再送出去。此事怠慢不得,只是这并不是箬仪的活,所以收下礼交给齐叔记下,她也就清闲了。

红将军府里,也已经备下了许多礼物,准备出发送去太尉府里,却被红云拖住道:“你这么着急干嘛?还怕有送不出的礼啊?”

樱桃满脸疑惑的对红云道:“将军,咱们不去太尉府里给义母和义兄拜年吗?”

红云若有所思的道:“此事啊,还需再等几日,这今日的太尉府啊,恐怕连门槛都要被人踏破了。这满朝文武大臣那礼恐要送上几日之久啊。咱们呐,还是别去凑那个热闹了。”

樱桃坏笑着道:“那将军,你大小也是个大将军,怎么今日没人来给你送礼呢?

红云苦笑道:“你夫君我啊,只是个小小征西将军,就这还是依仗着你的义兄咱们的太尉大人才得来的军功。收礼这种事,咱们就不想那些了,如何?”

樱桃明明撇着的嘴角却还满带着笑意,世人又怎知不参与那些的夫妻二人不是乐在其中呢?

相比太尉府人来人往,御史府里就愈显冷清,时不时前来送礼的几人还都是伍嘉元平日里的下属,带着一副卖弄口舌的嘴脸过来说些拍马屁的话便被他走了。

一时间伍嘉元便开始眼红起攸宁来了,也难怪,这都几天了也不见消停,恐怕太尉府里早已是盆满钵满,自己门前却空空如也,朝堂上更是没几个真心相待的朋友肯来拜访。

伍嘉元不免开始发起了牢骚:“一个个的见他顾攸宁如今混的风生水起,都跑过去抱他大腿了。唉……想当初老夫得意之时,咱们门前若市时的光景,恐怕是不复存在喽。”

说着他无奈的拍拍大腿,一脸的惆怅。

这时,一旁的伍母开腔劝道:“老爷,咱们上了年纪,也应放宽心了。那是咱们的便是咱们的,不是咱们的咱们也只是羡慕羡慕便罢,老爷,人老了,拼不过了,认命吧。”

任命?他岂是池中物?任命,他从未听说过这两个字。就连伍春晓年纪轻轻也未曾听说过,几日了,伍春晓仍在想着除夕夜那位女子,她从未听说过攸宁心仪哪家女子,若有,那女子也早该被女帝收拾掉了,那么这个女子究竟是谁呢?

她思来想去,只觉得那双眼睛眼熟,一时却想不起来,着急的她皱着眉头直拍打自己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