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朝,姬妍秀又单独留攸宁到金华殿里。
“日前朕听说了一些你的故事,可谓精彩纷呈啊。”
攸宁知道她所指为何,便坦**道:“坊间街头巷尾的闲暇人等,闲来无事时诟病来的闲言碎语,陛下大可不必挂心。”
姬妍秀不以为然,审视他道:“闲暇人等?朕怎么听说,是伍爱卿的女儿,她……”
她欲言又止,因为她担心自己说出来的话是攸宁不想听的,忙改口道:“朕已经替你惩罚了她一番,以后你的耳根子也算清静了。”
她愿意惩罚攸宁也管不得,索性道:“多谢陛下。伍小姐年轻未经世事,陛下能不吝指教,是她的荣幸。想来她以后也会乖乖听从父亲的话了。”
他如此平静的态度说出这些对他来说看起来无关痛痒的话,倒让姬妍秀想探一探他的底:“哦?是吗?朕在想,她也早便到了适婚年龄,她做这一切都是因为一直没有成婚的缘故,不如朕为她赐一桩婚,也好让她收一收心。爱卿您看可好?”
攸宁波澜不惊的抱拳答曰:“这本是伍御史之事,与攸宁无关,陛下乃一朝天子,赐婚这等小事,相信伍御史定会叩谢陛下隆恩。”
姬妍秀扶额做冥想状,掩饰着内心的喜悦,一会儿她又说道:“此事,不急。只是听闻伍爱卿也曾为她寻过夫家,却因她风评不好,对方拒绝了。赐婚之事,朕还要再加斟酌,若盲目赐婚,便是害了两个人。”
“陛下深谋远虑,乃伍家小姐之幸啊。”
辞了姬妍秀,攸宁便一头扎进了兵部,让信使送出几封密信,内容是让各地兵士加紧训练,准备随时听候调遣。同时,整个京城的各个部队也在紧锣密鼓的进行战备演练。
红云说好了要陪着樱桃去太尉府里拜年,可这太尉去兵部忙的不可开交,他一个征西将军,此刻逃了也不合常理。只好留在兵部,跟着攸宁跑前跑后的进行集训。
随从回府来告诉樱桃,她只好一人去携厚礼过来拜年。
马车停在太尉府门前,箬仪赶紧跑过来道:“哎呀,你可来了,我日日盼着你能来呢。太好了。”
“听说太尉府里忙,就没急着过来,这不,来了吗?我们家红将军啊,他几日不吃太尉府的餐食便想的慌,若不是你们没闲,他早便跑来了。”
箬仪朝身后瞧了瞧不见红云,问道:“红云呢?怎么没一起过来?”
“你还不知道吧?”
“怎么了?”
“边境又发战事,为做好充分准备,义兄与红将军留在兵部监督士兵训练了。恐怕这几日都要日日晚归了。”
箬仪听完便一脸的愁容,她知道若是战事吃紧,攸宁便要再一次离开她前往西北了。这次这样紧张,想来若真的到了打仗的那一天应该更加紧迫吧。
箬仪停在那里想事情,樱桃见她不动了,便推推她:“阿真,想什么呢?”
“哦?没什么。走吧,老夫人在厅里等你呢。”
正厅里,顾夫人在上面坐着,笑咪咪的看着樱桃,她跪下道:“祝义母新年大吉,岁岁平安。”
“嗯嗯,快起来吧。梦竹,去。”
梦竹手拿一个钱袋,里面放的是金叶子五枚。
“谢义母。”
“你兄长不在家,有所怠慢了。”
“义兄和夫君为国尽忠职守,保卫咱们的小家与国家,樱桃懂得。”
顾夫人点点头,很欣慰。
一番寒暄后,齐叔过来说餐食已备好,过去入座。梓芬小心翼翼扶起樱桃,她自己也是谨慎的起身:“夫人,你慢些。”
箬仪很惊讶的看着她们,心中已知道了。她笑着悄悄在樱桃耳边问道:“你有啦?”
她点点头,眸中净是柔和的爱意,看着小腹,如今里面已有了个小家伙。
顾老夫人也看出了里面的名堂,激动的对梦竹道:“快去看看厨房的餐食里可有伤胎之物,若有全都倒了重做。这可是咱们太尉府里这许多年来的第一个孩子,万不可有差错。”
梦竹也跟着激动,颤抖着手赶紧去:“哎,好,好。”
樱桃知道自己这么被看重,很是惊喜,激动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夜晚,攸宁的马车终于回来了,箬仪等了一下午了,攸宁刚下马车,箬仪便迎上去:“大人,大人,好消息,好消息。”
攸宁还未站稳,箬仪便跳过来了,他问:“什么好消息?瞧把你给高兴的,捡着银子了?”
“什么啊,是樱桃,她有孕了。”
攸宁像是早便知道似的,一点也不惊讶,只浅浅笑着。
箬仪一脸的失望:“大人您知道啦?”
南书在攸宁身后也未有明显惊讶之色。
“今日,红云也是像你这般开心的告诉本太尉的。我已经替他高兴过了。”
“好吧。”
二人一同来到然居清幽,南书手握长剑站在门外。
“大人累了吧?我给您捏捏。”
箬仪倒一盏茶给攸宁,便到他身后替他解乏。
“红云这小子,如今都有孩子了。老夫着实羡慕啊。”
攸宁一边喝茶,一边调侃着自己。
“大人您才不老呢,再说,您是不想,若想,那陛下几次向您伸来橄榄枝……”
“嘘。你又想挨手板了?”攸宁打断她,让她收声。
箬仪赶紧闭嘴,紧抿着双唇,眸中带着惊恐赶紧摇摇头。
攸宁看看门外,知道危机解除,继续着刚才的话题:“嘁,那是还未遇见良人,否则,即便是身败名裂也会与她在一起。”
箬仪听到这样的话,心中佩服的五体投地,不可置信的鼓掌道:“我们太尉愿意为爱牺牲一切的创世之举,真是惊天地 泣鬼神啊,不行,我要记住您这句话,等您遇到那位佳人时,我好说与她听。”
攸宁有些不懂,她究竟是真傻,还是装糊涂,自己已经表现的这么明显了,她还不懂?
“你……”
他险些脱口而出说:你难道不懂,我说的良人,就是你,你这个傻瓜?
可是理智告诉他,现在还不是说出这些的时候。
他只好将那话硬生生的咽了回去,演变成一声声叹息。
这日晚间,从周朝贾府来的信送到太尉府里,时栖拿着信寻箬仪不见,便拿着过来送进然居清幽。
攸宁正坐在软塌上下棋,他禀道:“大人,从周朝贾府来的。上面写着阿真亲启。”
“哦?放下吧。”
“是。”时栖放下信退下了。
等他走后,攸宁望着那信,心思不定的下着棋,时不时看它一眼,再看一眼。
这些日子自己都在兵部忙着演练的事,白天都很少回府来,也就没让箬仪跟着。她有很多事,攸宁担心自己不知道,就连她与他还有书信往来,他都不晓得,想拆开那信来看看的想法在他心中生根发芽,瞬间长成参天大树。
他的心思已经全在那信上了,望着那信上千润亲笔写下的“阿真亲启”四个字,实在刺眼。
那是他给箬仪的名字,如今被另一个男人写出来,为何他心里会难受?
攸宁实在忍不住,刚伸出的一只手又被自己另一只手打掉。
“你是堂堂太尉,这种拆人信件的无理之举,你不能做。”
他心中的正义之神在向他发出警告,可另一边的一个声音却道:“看一下也无妨,我又不曾想着将它藏起来。”
就这样,他内心的想法被放大,放大到再也听不到那个正义之神的声音。
他迅速拆开信件,一目十行的看着信,里面写的无非是一些许久不见甚是想念之类的寒暄之语,还有便是,他违背了自己的心,要成婚了,希望有机会能再见。
“也并没有什么太过肉麻的情话,本太尉如何看不得?”
攸宁此刻理直气壮的说着这话,安慰着自己内心的正义之神。
这时,他听到箬仪过来的脚步声,匆忙将信放好,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下着棋。
“哎呀,外面好冷啊,还是大人您这里暖和。”
箬仪和上门边说边走过来。
“嗯,这里有一封信你的信,是贾公子的,你快来看一看是不是他有些想念你了。”
攸宁这满是醋味的话,让整个房间都酸酸的。尽管如此,箬仪还是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拿起信,前后看了看,又看看攸宁,她知道这信被他看过了。
即便如此又怎样,她只能当作上司关爱下属的意思去理解。
她读完信,内心释然了。终于他放下了对自己的感情,娶了别人。这个结局对箬仪来说,是好的。
她坐下来喝茶,脸上并没有失落,好似与千润成婚与她无关,这是攸宁没想到的,他以为她多少会有些伤感来着。
“写的什么啊,能与本太尉说一说吗?”
“大人您不是看过了吗?”
“我……本太尉是正人君子,岂是那等窥人隐私的无理之人。”
攸宁为自己辩解的理由都让人十分想笑。
箬仪只好配合他演戏:“哦,好好好,您没看。贾公子说呢,他希望我回周朝,变成女子,和他做朋友,怕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会让人骗了。”
“那你大可回信说,你在这里很好,每日吃香喝辣,毕竟都是实话实说嘛。”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大人您倒是很会窥探人心嘛。”
攸宁白了她一眼,继续下棋,只是棋盘上的黑白子早已乱成一锅粥了。
箬仪房里,她看着那封信,手里把玩着千润送与她的那柄折扇:“这世间许多人许多事都没有它存在的必然意义,或许他只是我人生中匆匆过客罢了。如今他觅得知心人,白首不相离多好。”
这日午后,春天的阳光暖洋洋的洒在身上格外温暖,攸宁红云难得空出来时间,几个年轻人聚在一起可以喝杯茶。太尉府花园,攸宁,箬仪,红云,南书王举,阿司等人在园子里玩毽子。
樱桃和丫头们在凉亭中看他们玩,樱桃看起来蔫蔫的,许是有孕在身,反应的厉害。
“那几位一个个皆是蹴踘好手,这踢起毽子也是不在话下。”
她与梓芬说着话,见几人围成一个大圆圈,一方踢,一方接下后再踢出去,这样轮流打法,大家都有展示的机会,
箬仪撩起下摆,开始第一棒,踢给了身旁的攸宁,攸宁又交叉踢给红云,就这样一人接一人的传递下去,那毽子在空中翻了个身,又落在另一人的脚上。想要毽子落地是不被他们允许的,因为谁输了,便要罚酒。
就这样一人接一人,谁也不愿认输,到了攸宁脚上时他险些没接住,一个飞身起来,挽起那即将落地的毽子,在即将落地之时踢给了箬仪。
毽子差点落地,众人是一声惊呼,被攸宁漂亮的接下后传出,又是一阵鼓掌。
这一脚如同将那毽子当作蹴踘似的踢出,箬仪也险些没接住。
这毽子一直不落地,攸宁心事重重的样子,言道:“你们先玩,本太尉喝口茶去。”
说着放下衣摆,掸掸身上的灰尘去了凉亭中。箬仪也觉得累了,踢给红云后便摆摆手弯着腰,大口的喘着气,一边退下来。其余几人接着玩,兴致勃勃地像是将那毽子当成了蹴踘在玩。
她来到凉亭中喝茶,樱桃让人赶紧倒了两盏茶,攸宁一边喝茶,一边装作漫不经心的问箬仪:“贾公子的信你可回了?”
“回了,此刻大概已经到了吧?”
箬仪一边回答一边喝茶。
攸宁突然被喝进口中的茶呛着了,箬仪赶紧递上帕子,樱桃关切问道:“义兄可还好?”
攸宁挥手示意她无碍。
“你回了什么?可有何不该说的?为何没有拿来斟酌再三?”
箬仪眨眨眼,已经知道了他在担心什么,便直言:“大人,您放心,我说的都是些祝他幸福的吉言,没有您想的那些,您大可放心。”
攸宁清嗓道:“咳咳,本太尉只是说,你再有信件寄出,需向我打声招呼,免得说了不该说的话,被边境管理人员打回。比如你说了关于军中之事什么的。”
箬仪眉眼带笑地撇撇嘴,心里自然明白他这是紧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