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箬仪辞了攸宁便来帮王军医照顾伤者,箬仪这才知道,竟还有人比攸宁伤的还重,甚至缺胳膊掉腿的都有。
军医帐内,箬仪为躺着不能动弹的伤兵上药疗伤,被走进军帐的攸宁撞见,顿时横生醋意。
箬仪一边应付着攸宁,一边喂伤兵吃饭:“大人,您伤还未愈,就别站着了,我给这位小哥喂罢饭便过去,您先回吧。”
攸宁转身离开,一脸的不悦。等箬仪收拾好一切,进他帐内,箬仪拍打着身上的脏东西,瞥见攸宁拉得多长的脸,便问道:“怎么了,大人?”
谁料,攸宁道:“你身为一个女子,随意为他人宽衣这,这有违常理啊。你这样以后谁还敢要你啊?再说,他没长手吗?用你喂他吃饭?耽搁了本大人的事,让你吃不了 兜着走。”
箬仪嬉皮笑脸道:“可是,大人,我现在是男子啊,大人您多虑啦。您找我有什么要紧事啊?”
攸宁本就是无事才想找她喝茶聊天的,这一来倒显得他多余了,便四下看看道:“你看,这里,这里,都积了一层灰了。还不快抹去。”
“哦,这样啊,我这就来。”说着动起了手。攸宁这才满意的笑笑。
几日的修整告一段落,只是,他们不是孤单的,因为在他们做这一切时,有许多双眼睛一直在盯着他们。
是石昌与他的部下。
大部队出发了,攸宁与箬仪需要在马车中度过回京的路途。
高处的山丘上,石昌的人身着丽朝服饰,埋伏在那里,准备在适当的地方实施刺杀。
他冷傲的的眸中闪耀着必杀的光芒,言道:“顾攸宁,我一定亲手杀了你。”
行军的队伍中,攸宁的马车走在中间,箬仪像个出游的人,一路上掀开窗帘看着窗外。她确实没有见过西南地区的美景,此次来,就当是游玩了。
攸宁就那么看着她,忽然在她脚下的包裹中,攸宁看到一柄扇尾。
他过去坐在箬仪身边,抽出那柄折扇,把玩在手中。
头伸出窗外看风景的箬仪未察觉,他便质问的眼神看着箬仪,并向她扇风引来她的注意。
“啊,冷冷冷。”
箬仪以为攸宁跟她闹着玩的,回头来看到攸宁手中的折扇,知道了他的意思,便收起笑脸低下头不语。
攸宁看着扇面上的题字为:贾,不假。想到了一个人,便有意无意的问她。“这扇子一直以来都是男子的标配,说,是哪位公子送你的?”
“呃……我自己买的。”箬仪以为自己想了个好由头,便抬头笑言。
“你买男子的折扇做什么?”
“送大人您啊。”
“说实话。”攸宁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箬仪也不敢再嬉皮笑脸了,立刻低头认了怂。
“是贾公子送的。”
一听是情敌的,攸宁合上扇面,质问她道:“他送的你随军还拿着?他对你很重要,比本太尉在你心里还重?”
箬仪摇头,紧张道:“不是,不是,我只是觉得万一这次回不来,就劳烦大人您能将我所有的东西一起陪葬了。让我到了那边,也能拥有这一切,也不枉此生了。”
“你胡说什么呢?有本太尉在,你想死都没门。”
说着还翻起她的包裹道:“那本太尉送你的东西呢?束发簪呢?衣服呢?”
箬仪看着攸宁,指给她头上的簪子和军医装里裹着的衣服,就连脚上的靴子都是攸宁送的。
箬仪最后又补上一句:“还有与大人在一起的所有记忆,我都珍藏在心里,是谁都拿不走的。”
攸宁满意的嘴角扬起,又带着一丝倔强的看向别处。
经过虎啸山时,有一处狭窄的山路 只能容一辆马车通过,下方便是万丈悬崖。为保平安,红云建议攸宁下马车步行经过,二人下马来。
这里地势险峻,稍有不慎便会出现险情,红云派人前后左右戒备,以备不时之需。尽管如此,在他们戒备之外,石昌的人还是一直跟着。
经过两山之间的一座铁索桥,箬仪扶着攸宁在红云南书的护送下上桥,在桥的对岸已有兵士过来打探道路情况。
可是,众人刚过桥,石昌便带着一队人马给士兵们杀了个措手不及。士兵们被分散,南书红云保护着攸宁与箬仪,子江中户正在引导其与士兵们过桥。
面对突发的状况士兵们乱坐一团,桥对岸已经有人被打落山崖,箬仪拔出小腿上的匕首紧紧握在手里,攸宁看到不妙,一把抓住箬仪护在怀里。
“不要动,有我在,你不会死的。”
箬仪挣脱开:“您护着自己吧,我天生命硬,没事的。”
话音刚落便有一个不要命的人砍过来,攸宁拔出箬仪手里的匕首掷出正好送进那人胸口,那人捂着胸口落在箬仪面前死了,血流了一地,她想着那是攸宁送她的东西,她要拿回来,便去取。
只是这时,有一个石昌的手下远到铁索桥下点燃了炸药,炸毁了桥上的木制板材,这样一来,对面再来人便没那么容易了,同时也牺牲了自己的性命。
这时,南书喊道:“大人。”并扔出攸宁的剑,好在剑攸宁还是能用的。他一把接住剑,在箬仪身后护着,箬仪拔出匕首,血溅了她一脸。
在王军医手下做事,她已经不再怕血了。
悬崖上空间很小,人又越聚越多,尸横遍地,南书与红云对抗着石昌,攸宁和箬仪仍处在包围圈内,此刻他们是安全的。
没想到,那石昌竟有如此强大的号召力,又来了一波人,红云南书已经尽量避免有人接近攸宁与箬仪了,可是对方人员太多,有些招架不住了。
对岸的人只能一小部分人艰难的向里面输送,有的轻功好的,直接越过被炸开的缺口处过去增援。
好不容易赶来的士兵们也在围堵着各方过来的人。
南书由于一边要保护攸宁一边要应付来敌,一个分心被石昌刺伤腹部,流血不止。南书跪地,向着石昌大腿砍了一刀,石昌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没有痛觉。
红云这边也应接不暇,被一团人围着。
攸宁这里赶来刺杀的人如同杀不尽一般,杀尽一匹又来一匹,源源不断。还要顾及箬仪不能被乱剑伤害,身上的伤未愈合还要单手握剑的攸宁已经觉得有些吃力。
被攸宁护在怀里的箬仪感到自己脸上有温润的**流出,抬头一看原来是攸宁腹部的伤口由于臂膀动作的牵引又出血了。
箬仪紧张起来,看着源源不断的追兵,她害怕自己这样会拖累攸宁。推开攸宁向悬崖跑去,这样攸宁就能腾出手应付敌人。
可是,未看稳脚下的路便跑的她,被尸体绊倒摔了出去。若不是抱住一旁的树,恐怕就掉下悬崖粉身碎骨了。
攸宁应付着来人,还要关注着箬仪别掉下去,突然一个人见箬仪落单便向她刺去,箬仪逃跑着躲避他,手中的匕首四处飞舞,竟意外划开来人喉咙,鲜血喷涌而出,箬仪手里拿着匕首吓傻了。
攸宁不管身后的敌人,只顾着去护着箬仪,等他来到她身边时,只见箬仪满脸满身是血的楞在那里,攸宁一把将她揽进怀里,紧紧抱着。
石昌刺伤南书有了刺杀攸宁的空间,便一个飞身过来拿剑刺向攸宁后背,箬仪看到了这一切,她大呼:“大人……”
又出于本能的抱紧他欲换位置,只是为时已晚。攸宁回头来,用已经受伤的臂膀挡了一剑,随着箬仪的一声惊叫,攸宁“嘶”一声,那只拿着剑的臂膀瞬间血流如注。
他将箬仪藏在身后,箬仪捂着他腹部的伤口。趁着石昌分心,攸宁抬手拿剑划开石昌的胸口。岂料,石昌杀红了眼,见攸宁腹部有伤,对着攸宁腹部也划了一刀,箬仪的手也没得幸免,手背腕部化开一道血印。
旧伤未愈新伤又来,失血过多的攸宁已经不能支撑,他拿剑撑着地使自己别倒下。
南书红云看到攸宁受伤,忙于应付着眼前的人,等待空隙去救人。
“大人。”
“大人。”
由于增援不足,敌方越来越多人的加入,红云南书自顾不暇,无法脱身相助。
石昌渐渐向攸宁靠近,眸中怒火想要将攸宁吞下一般,这时,箬仪站出来,手持匕首向着石昌颤颤巍巍道:“你别过来,是你们侵略丽朝,仗打输了也是你们主将无能。”
“要想赢,便堂堂正正的打一场,为何还要趁人受伤未愈过来寻仇?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你们趁人之危,算什么英雄好汉?”
石昌哪里会听她的话,挪动着自己的身子向那匕首而去,口中还阴冷的说道:“你怎么不问问你们太尉是如何使用阴谋诡计使我们战败的?”
“兵家,诡道也。这话你都没听说过吗?那你真应该回去多读读兵书。”
看他一点一点靠近自己,箬仪内心防线已然崩塌,这么一个体壮如牛,浑身是血的人在她面前,她不怕死,她只怕她死了,石昌仍不会放过攸宁。
石昌被激怒了,胸口的疼也愈演愈烈,他皱眉,胸口怒气难平。心中觉得:这小子当真呱噪。
见二人身后便是悬崖,一不做二不休,心生一计:干脆送他们下去。
攸宁一直在看着石昌的所作所为,见他有异动,便用尽力气的揽过箬仪,再推一把她,让她手中匕首送进石昌右肺,自己也用力将剑刺进石昌左侧心房。
石昌吃痛,内心暴怒,一脚踢中箬仪小腹,箬仪被重力带下山崖,好在有攸宁揽着她,这一遭也不至于太孤单。
二人双脚悬空,双双跌落悬崖。 坠落的过程中,箬仪紧拥攸宁,虽然命运躲不过,但现在已经不必再理会世俗,她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眼看着攸宁与箬仪掉下悬崖,南书飞身过去时,为时已晚。眼睁睁看着二人无限下落下去。
南书懊悔不已,跪地悔恨的捶着土地,而此刻正在打杀的红云终于有了空闲,赶过来问他:“大人呢?阿真呢?”
“你说话啊!”
见他如此,红云心中明了,跪地愣神。
很快,他们下落到一棵长在悬崖上的大树上,树枝撑住了二人,劫后余生,箬仪很开心。攸宁口唇发白有气无力很是虚弱的笑了笑。
可接踵而至的灾难是他们没想到的,树枝承受不住二人的重量,“咔”的一声折断了。二人再次落下,掉入距离大树下一丈远的一处山洞里。
山洞很大,可坠落的重力加速度使二人昏迷在洞中。
谁料这时山里竟下起了三月桃花雪,大雪纷飞覆盖住洞口,而洞口另一边则是另一处悬崖。
过了一个时辰左右,箬仪醒来,山里实在太冷了,她是被冻醒的。她睁开眼,发觉自己趴在攸宁身上,原来方才坠落的过程中,攸宁将自己垫在她身下,可这样一来,伤重的他醒来的机率便越发小了。
再看他身上,腹部与臂膀的鲜血浸湿了衣物,攸宁口唇无色,肢体瘫软,面色苍白。这是失血过多的表现,是王军医告诉箬仪的。
这个时候需要立刻生血,可看遍一周,身边根本就没有生血草,更没有热水和盐。
她使自己保持镇静,想着王军医教她的止血方法,王军医说过,在没有止血药的情况下,可以就尽寻找一种药草,临时用于止血。
她起身来,发觉双手冰凉,她忘了自己手背上还有一道鲜血淋淋的口子。已顾不得这些的她四处寻找着那位药草。
果然攸宁福大命大,在另一侧的悬崖边缘有一株止血草。箬仪一把将它拔下,放在两块石头间,将它砸成泥状,又将攸宁衣物撕扯来敷在几处伤口上,她相信王军医说的有效,便一定有效。
洞中寒冷刺骨,箬仪又想起怀中的火石,她找到些枯草与树枝在攸宁身旁升起一堆火,这样至少能让他暖和一些。箬仪为攸宁搓着双手,这才发觉自己手上的伤,望着失血太多的攸宁,她心中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无需多想,她干脆利落的抽出头顶的发簪,将手背上已经结痂伤口硬生生划破,那痛足以席卷全身,像剥皮一般使箬仪浑身发抖打颤。片刻后她的额头便析出一滴滴晶莹的汗水,大冬天的汗珠来之不易。
她顾不得疼痛,将手移向攸宁口唇处,那划出血的伤口流出血来,一滴滴带着箬仪体温的血水,滴入攸宁口中。人血的确是一味良药,只是这么用很可能会使另一个人陷入危机。
不知过了多久,攸宁的伤口已不再流血,看来是药草有效了。只是箬仪就没那么幸运了。血流过多的她,再次晕倒在攸宁身侧,手还仍旧保持着喂给他血的姿势。
这时,血疗后的攸宁昏昏沉沉的醒来,面色确实好了许多,可他一睁眼便看到那只手背渗着血又深若见骨的伤口还在滴着血。
他惊坐起,忽觉腹部疼痛难忍。可他不愿再顾及自己,扶起箬仪看到她不省人事的样子很是心疼,抱着她懊悔道:“你怎么那么傻?不是说好了要为我,为爱你的人活吗?何苦这样牺牲自己呢。”
箬仪在攸宁怀中虚弱的睁开眼,耳朵贴近他心房听到了他紧张的心跳,感受到他的体温,她抬眸望着攸宁淡淡的笑了,好景不长,她再次两眼一闭昏了过去。
知道箬仪还活着,需要尽快医治,攸宁起身,艰难的抱起箬仪,向洞口走去。刚走出洞口,便看到一个背着背篓的中年男子模样的人正从山下爬上来。那人看起来憨厚质朴,应该是个可信之人。
攸宁惊喜万分,向他伸出手助他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