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卿来

第八十四章 红颜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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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攸宁的镇定自若,箬仪却急了,过来坐下,轻晃他道:“大人,您说呀。”

攸宁放下茶盏,紧盯着她双眸问道:“若我说谋逆之事并非我意,你信吗?”

箬仪不知该说什么,她沮丧着脸,眉头紧锁着摇摇头。

“那便好。我身为臣子,若无赤诚之心,何以辅佐女帝至今?你可知,新雨后,有人喜欢泥泞不堪却宽阔的大路,而有一小部分人却喜欢走那种羊肠小道,又长满杂草的路。”

“走哪一条路就会有哪一种结局,路是自己选的,有的人走在泥泞的大路上,发现小道上风景独好,他也会退回到最初,走上这条属于他的人生轨道。那甄箬仪小姐愿意和我一起走风景独好的这条小路吗?”

攸宁的话箬仪听明白了,他能这么说就说明他并没有想要去真的做个乱臣贼子,现在他想要的只有箬仪,只想一直在这样的深山老林中度过余生。

许久不见攸宁,顾老夫人着实挂牵着他,于是便来看看他。

上山的马车里,她与梦竹道:“日前宁儿来信说恢复的不错,很快便会归府来,可我当真想见他一面,也不知他见到我会不会惊讶。”

“这座山庄鲜少有人知道,您能找来还要多谢红将军,大人他也一定很惊讶,也很开心。”

“朝中缺不得他,真希望宁儿能早日康复,回归朝堂,否则啊,我这心里总是觉得有事要发生。”说着顾老夫人轻抚胸口,一脸的担忧。

梦竹侧目道:“哎呀,老夫人,咱们大人稳重谨慎能有什么事啊,您就放一百个心吧。”

顾老夫人叹气道:“唉……希望如此吧。”

马车停在山庄外,面对突然到访下马车来的顾老夫人,门外守卫有些吃惊,并且面露难色,但还是差人进去禀报了。

顾老夫人看出了他们脸上诧异的表情,眉眼带笑问道:“怎么,这里不欢迎我这个老婆子吗?”

梦竹也有些奇怪的皱着眉头,想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攸宁赶来道:“让我看看,是谁大驾光临了。哦,原来是这位慈眉善目,和蔼可亲的大善人来我白云山庄了。”

见到攸宁荣光满面而来,顾老夫人立刻喜笑颜开,拿手指指着攸宁道:“就你会哄母亲开心。”

“孩儿只是实话实说罢了,母亲近来身体可好?”

“好,一直都好。只是心里担心着你,便来了。没有打扰到你吧?”

“母亲哪里话,这里也是母亲的家,母亲想来便来。何来打扰?”

母子二人已经移步到正厅门外,这时,箬仪手拿宫扇轻摇着扇风,远远看到顾老夫人光临,她犹豫着要不要过去之时,攸宁看到了她,眼神示意她过来请安,箬仪这才敢过来。

“老夫人金安。”

她以女子的装扮出现在顾老夫人面前,竟未被认出来,满心欢喜的她只道:“呦,这位是朝中哪位大臣之女啊,出落得如此标致?温婉端庄,落落大方,不过我怎么觉得与你很是面熟,咱们像是在哪里见过么?”

梦竹在一旁已经看出了这个模样姣好的女子就是从前的阿真。只是她没有提醒,而是在心中为攸宁与箬仪担心着。

“母亲她叫甄箬仪。”

突然顾老夫人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脸上笑容顿时消失。她有些不悦地看着箬仪说道:“宁儿,这位甄小姐怎么长得这么像阿真啊?”

原来她是想到了日前城中传言,那时所说原来是真的,她眸中带着惶恐,又夹杂着些许不悦,直直看向攸宁,

“母亲,其实她一直都是女子,只是因为女帝的关系才一直不能被人所知。她是阿真,也是甄箬仪。”

“原来如此。”顾老夫人冷笑着说着话,不再理会众人,提起裙摆径直走向正厅,将二人晾在原地。

箬仪有些担心的看着攸宁,他却冷静道:“无妨,我会解释清楚,母亲会理解的。”

箬仪挤出笑容向攸宁点点头退下了。

正厅里只有攸宁与顾老夫人二人,她很是不悦的坐在桌几旁,眼神冷漠的看着某处。

攸宁面带笑容走进来,想去安慰她,可她却在那里拍桌子道:“宁儿,你竟为了一个女人骗母亲。母亲心痛啊。”

攸宁立马严肃认真地回答:“母亲,孩儿并非有意骗您,时势所致,孩儿没有他法。”

顾老夫人态度有所缓和道: “是她魅惑的你对吗?是她的主意对吗?”

“这是孩儿的决定,与箬仪无关。”

“你还袒护她。”

攸宁走近她,坐在她身旁,一边烹茶一边道:“母亲,一直以来除了母亲的陪伴,孩儿都是孤独的,从未体会过什么是爱,什么是喜欢,直到遇到她,孩儿竟想要对她一探究竟,在一段时间后,竟产生了想和她共度一生的想法。”

顾老夫人匪夷所思的望着攸宁,摇摇头道:“宁儿,你别吓母亲,母亲年纪大了,经不起这些变故了。”

“母亲,我与箬仪两情相悦,但都不曾对彼此表明过爱意,却已是深深的将对方刻印在心底。直到近日,孩儿实在无法再忍受这种爱人相守在侧却不能相拥的感受。”

“从前是孩儿太自私了,一直让她掩去女儿身,还将她硬生生变成个男子模样。其实她并非真的愿意穿男装,有时她也会悄悄穿回女装,但为留在孩儿身边她一直委屈着自己罢了。”

听着攸宁讲这些,顾老夫人只觉头疼,皱起眉头打断他道:“够了,母亲不想再听。宁儿啊,红颜祸水啊。”

“你不能再误入歧途下去,迷途知返啊,现在回头还来得及,趁着陛下不知,外人不知。趁早收起那本就不该起的爱意,让她离开吧。”

攸宁知道母亲为人,她是定然不会接受箬仪的,可他只想坚持自己的想法,他活了二十六年都是为别人,如今也该为自己考虑了。

“母亲,我想娶她过门,我不可能让她离开的。”

听他如此说,顾老夫人险些背过气去,她捶着胸口,遏制内心怒火道:“若不想她离开,那便想从前一样,做个近身侍奉也是极好的,母亲也不会与外人道,母亲为了你也自是能接受的,好吗?”

“母亲,孩儿遇到了一个满心满眼都是我的女子。”

“这半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却足够一段爱情发酵成最深入人心的状态,这便足够了。”

“孩儿初见她时,将她从几个打手中救出来时她曾说要报答于我,她做到了。”

“这些日子以来,只要是孩儿的事,她事事尽心,亲力亲为,她将孩儿照顾的很好。母亲不必担心。”

“宁儿,你不是不知你府上的主母必定是要与你门当户对之人。”

“她的身份不足以与你相配,岂不是让城中官员百姓耻笑吗?”

“你可有想过,即便你们过了我这关,那陛下那里你要如何交代?仅仅是你身边多了个女子陛下便将她除去了。何况你的妻子呢?”

面对母亲苦口婆心的劝着,攸宁自有打算:“母亲,孩儿想辞官,找个清静之地,归隐田园,过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日子。”

顾老夫人没想到,她一手养大的孩子,曾经有着伟大理想抱负的儿子,竟会有这种可怕的想法,她想着这些年来她辛苦付出的心血,竟换来了这样的结果,她不甘心。

“宁儿,我的孩子,你这样做对得起你死去的父亲还有你的老师谢书鋆吗?”

“他们一生都在为保卫丽朝而努力,你的父亲甚至为此付出了生命,你却为了一个女人如此固执己见,如此冥顽不灵。”

“你忘了吗?丽朝的天下还需要你来守护?丽朝的朝堂还需你来主持大局?既然你如此不顾母亲多年来对你寄予厚望的心,母亲也无颜面苟活于世,不如早点下去陪我们将军去。”

说着,顾老夫人俯身趴在桌几上低首痛哭不止。

攸宁已经很久不见母亲哭了,他一时没有办法,抱着母亲,让她在自己肩头给他一些安慰。

他甚至在想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难道没有个两全的办法吗?

寝室里,箬仪坐立不安,她知道顾老夫人是个很传统的大家闺秀,无论是从家世还是攸宁的前途命运她都不会允许自己出现在攸宁生命里任何一个阶段的。

她一遍遍的抚摸着攸宁送她的那只金叶栀子花头冠,无论顾老夫人允许与否,她心中都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决定。

突然,有人叩门,她放下头冠兴奋的跑过来打开门,一看是梦竹,她有些失望的看着她。

“啊真,我不知该叫你姑娘还是……不管了,夫人她叫你去后山等她。”

箬仪点头应着,她知道,顾老夫人这是不想再给她希望。

她来到后山,记得那日她与攸宁在这里放风筝,那时,他们想要的幸福也不过是每日在一起罢了。

“甄箬仪。”

突然顾老夫人的声音在身后想起,箬仪回头来,她看到顾老夫人那双以往慈眉善目的脸庞变得不再那么和善,甚至有些冷漠。

箬仪依然向她行礼道:“老夫人。”

她并不领情,冷哼一声道:“哼,我竟不知,你一个小小的仆人,竟敢觊觎我太尉府主母的身份,你是早便知道宁儿心善便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引他入局,直到达到今日的目的还是为了挑拨我们母子感情,才出现在这里的?”

箬仪摇头:“夫人,不是,我没有。我只想跟着大人,报答她的搭救之恩。我做到了,但是,从没有想过会……”

“会怎么样?会成为我们母子之间的隔阂?我看你的目的不只是这些,我现在怀疑你是他国细作,前来勾引丽朝丞相,却在执行任务的同时爱上了我宁儿。”

“念在你日夜侍奉宁儿劳苦功高,又不曾伤害过宁儿的份上,我不会禀明陛下,只是,还请你自行离去。”

“否则,我便要不再顾及往日情分,告知陛下你的身份,让陛下将你打入大牢,严加审查,知道查明真伪为止。”

顾老夫人的话句句诛心,这些莫须有的罪名更是让箬仪无言以对。

本就自卑无助的箬仪被顾老夫人这么一说,竟愈发有了退缩的念头。

箬仪突然跪下,眸中泪夺目而出道:“老夫人,我知道这不是您的心理话,您知道的,我并非什么细作,我说的都是实话,你若真的不喜欢我做女子,我便还像从前一样变成男子,好吗?”

“求您别赶我走,我不想离开大人,我没有亲人了,我只有大人了,求您,别赶我走。”

顾老夫人天性善良,听她这样哭诉很是动容,放下阴冷的态度,温柔地扶起箬仪道:“傻丫头,我并非真的要赶你走,等你以后做母亲了,你就会知道,一个母亲望子成龙心切的心理。”

“宁儿不能只属于你,他是丽朝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他能顶起丽朝的一片天,他若辞官,丽朝便会沦为邻国欺凌的对象,你忍心看边境子民流离失所,饱受战争的痛苦吗?”

“我只是希望,你能像从前一样,尽心尽力的侍奉宁儿,不作他想。好吗?”

箬仪抽泣着,她无法忍受失去攸宁的日子,顾老夫人说的也不无可能。回到最初对谁都好。

她无力点点头,顾老夫人便已经满意了。

“你仔细想想吧,我先回府了。这封信还要劳烦你交给宁儿。”

她递给箬仪一封信便走了,马车接上她径直离开了山庄。

留在原地的箬仪看着天空苦笑着落泪:“老天爷还是没放过我,可能上辈子我欠他的,这辈子需好好还他吧。”

箬仪将信交给攸宁便面无表情的回房了,攸宁看着她的样子,知道她有心事,也知道是母亲带给她的不悦。

看着她走,看着那被泪打湿的信,他轻轻展开信,信中道:宁儿,原谅母亲太自私的只希望你一切都好。

母亲回府了,人老了,身子也一日不如一日了,母亲只想你好好陪着母亲,不要再让母亲经历太多变故了,母亲想好好的再陪你几年。

丞相府的牌匾很快便铸好了,不日便要挂在我们的门楣上,母亲想看到那一天。

攸宁拿着信,看着箬仪离开的地方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