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秀宫里,十人被分散在三个正殿内,箬仪与两名不知名的采女同住一间房。
这里只是个小憩的地方,稍后会有宫人带他们前往大殿外供冷博衍挑选,是留在后宫还是做粗使丫头那就要看她们的造化与冷博衍的个人喜好了。
箬仪坐在那里,身上的包裹是片刻不离身,其余两个采女一直盯着这个模样上层,却面无表情的女子。
只是不知本该入宫尽享荣华富贵的她为何不悦。
南书站在门外,听着里面的任何动静,他心里或许对箬仪有几分愧疚吧。
千禧殿内,几名丫头跪在地上为塌上的武忻雪扇着扇子,她悠闲地躺在贵妃塌上,吃着圆圆递过来的那支剥了壳的荔枝,身旁的乳母正在为小公主哺乳。
“娘娘,听说丽朝献来十名采女,娘娘您看应当如何安排?”
圆圆一副世间无人能及的姿态道: “一小小丽朝,能有何等模样的女子,应不足为奇。”
“何况,陛下近日刚得的那位白宝林,好生乖巧。陛下此刻或许不会再为她人倾倒了吧?”
“如此也是。”武忻雪点点头,继续闭目养神。
选美的时辰到了,十名采女衣着相同的褥裙,眉心均有同样的烈火纹花钿,相貌不一。
容貌出众的当数箬仪与伍春晓还有另一对丽朝武安郡守售献上的赵怡琳。
此女子亦是心不甘情不愿被郡守相中送入丽朝,紧接着被送入周朝,导致她如箬仪一样,一点也提不起精神。
从三个殿内出来,箬仪走在最后面,想着再见冷博衍她并没有重见故友的欣喜,反而很失落。
首当其冲的是伍春晓,她身负重任,自然要想些法子让冷博衍留下她。
只是她还未知,第十名采女乃箬仪。不知她们相见,会是怎样的情景。
南书以礼官的身份送他们进大殿来,冷博衍端坐在上,望着一个个美人入场,他并没有那么心动。
因为他近日刚得的那位白宝林,是个极其细腻体贴的女子,他倒是挺喜欢的。
采女们错开分列两排,箬仪有意站在第二排最末位,低着头。
对于这样的排列方式,南书并无异议,他也不想箬仪被选中,最好能将她留下做粗活累活,好找个由头将她带出宫去。
“禀陛下,做为谢礼的十名采女已送到,请陛下挑选留用。”
南书刚学来的作揖礼,一改往日的抱拳行礼,如今还有些不适应。
冷博衍抬眸点点头,扫视一遍便道:“听闻丽朝多丽人,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代我谢过你朝女帝美意。”
“是。”
第一眼看到伍春晓,一双丹凤眼引入注目,唇红齿白,略带羞涩的笑意。
“你笑什么?”
冷博衍突然指着她发问。
伍春晓行礼道:“在丽朝是便听闻陛下乃如今世上最潇洒俊逸,年轻有为的男子,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都道传闻不可信,我却不觉着。今日看来有关陛下的传闻皆是真的。”
“陛下气宇轩昂,天子气概摄人心魄,民女为之动容。”
冷博衍被人夸的虚荣心做祟,这么爱慕自己的女人怎么忍心让她去做丫头呢。
“你叫什么名字?”
冷博衍饶有兴致的问道。
“民女伍春晓,叩见陛下。”
说着她跪地叩拜。
这一拜,使做为领袖魅力的决对强者,至尊级人物皇帝陛下的气质瞬间被升华。他笑道:“封伍春晓为宝林,赐居毓秀殿。”
“是。”一旁的抒离正认真的记录着。
“谢陛下。”伍春晓一脸的得意,这只是她的第一步便如此顺利,她想,以后将会有更多惊喜等着她。
接下来便是赵怡琳了,她并没有多开心的样子,亦是引起了冷博衍的注意。美人不悦,让他更想知道她到底如何了。
指着她道:“封为才人,你们看着给她个住所吧,宫中殿宇太多,朕也记不得了。”
抒离擦擦额头的汗,身为一朝天子,此刻说此话真的有些不合时宜。
接下来的几位并没有让冷博衍多喜欢,挥挥手摇摇头,抒离便让她们下去了。
他又扫视一番,突然他看到角落里,有一个他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他有些不相信,世间竟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见他直勾勾的盯着角落里看,抒离忙向南书使了个眼色,让他将箬仪放到前面来。
南书只能那么做,他推推箬仪,她抬眸看了看他,细微的摇头皱眉动作,诉说着她的不情愿。
南书却仍旧做着请的手势,他也是听命于人,不得已而为之。
箬仪只好来到最前面,她站在那里,冷博衍看到后,惊坐起,心语道:这不就是个女版的阿真吗?难道她,一直以来都是女子?
那双孤傲冰冷的双眸放佛从未如此温暖,直到将眼神不可思议的聚焦在她的身上,再未离开过她。
眸色深了几分,有探究,有审视,还带着几分看不懂的情愫。
箬仪此刻的女子装扮放在这一群人中,她是当之无愧的娇娇者,何况,吸引冷博衍的何止是她的容颜,更是从前的欣赏与爱慕。
一旁的抒离总算认出了箬仪,唇角带笑的看着箬仪。
他知道,上次冷博衍如此惊讶外加口唇带笑满目柔情的表情是在见识到那个叫阿真的男子很是成熟的蹴踘技巧时才有的。
上次分别是因为他的男子身份,如今归来,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这变化更是往好了去的。
抒离打心眼里由衷的感叹:这个甄箬仪以后将会是陛下最难割舍的那块心头肉喽。
望着冷博衍这样惊讶的眼神,伍春晓好奇,究竟是怎样的女子才会令他如此这般失态,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她看到了她最不愿意看到的面孔。
她那双凤眼,瞪大了看着箬仪,那目光似冷箭一般,一遍遍的扎在箬仪身上。
她皱眉心语着:她不是嫁给了顾攸宁吗?怎么会在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紧接着她又转念一想:她没有嫁给攸宁不好吗?至少你喜欢的她也没有得到。这有何不好的呢?
只是,看陛下这眼神,亦是被她摄入魂魄了?这些男人都看上她什么了?不行,我不能无动于衷下去了,我要阻止。
“陛下……”
伍春晓刚开口,冷博衍双目紧盯箬仪,一边抬手道:“不必多言。无需再选了,带其余人下去吧。”
南书抬眸,见冷博衍如此表现有些匪夷所思,紧蹙着眉头领命带人下去。
这时,众人都下去了,大殿内只有箬仪与冷博衍两人,他上去一把抓起箬仪的手,开怀大笑道:“哈哈哈……朕就知道,朕没看错,你就是女子。”
“当初,你还诓骗朕。如今想通了,便回来朕的身边了对吗?”
箬仪紧张的抽手,头埋的更深了道:“陛下认错了,民女甄箬仪,听不懂陛下所言。请陛下明示。”
冷博衍的笑容渐渐消失:“你说什么,你不是阿真?你又在骗朕?你个小机灵鬼。”
说着还拿手指轻刮箬仪鼻梁。
“禀陛下,民女真的听不懂陛下在说什么,请陛下恕罪。”
说着她跪地叩首。
冷博衍笑不出来了,他失落道:“起来吧。你是谁,朕会查清楚,你骗不了朕的。”
“若你说出来,朕或许会饶了陪你说谎的人,若你不说,朕会很生气的。朕再问你一遍,你是不是阿真?”
箬仪不敢起身,她眼神打转犹豫着,不语。
大殿内,冷博衍身为天子接受着箬仪的跪拜,日光照射在他脸上,方才的欣喜化作忧伤。
四周静的如死寂,良久后,他又道:“朕知道,你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你知道朕一直以来都是喜欢你的,你担心说出来会犯了欺君之罪,会连累到顾丞相对吗?”
“你大可不必担心,朕欣赏顾丞相为人,即便你和他真有不为人知的秘密,朕也不会怪罪于他,他一定也是有苦衷的。那朕现在再问你,太尉不知你乃女子?”
“不知。”箬仪摇摇头,此刻她一定要撒谎。
“当真?”冷博衍不信。
“当日,偶遇顾丞相,是我女扮男装,瞒报身份使他可怜我,便收留我做侍奉。”
“可就在我回到丽朝后,一次无意中,我泄漏了身份,被丞相得知,便将我送去换取丽朝陛下欢心。”
“听闻陛下欲送十名采女回周朝,见我是个会做事的人,便将我送回周朝。”
“我离家许久,心中更是十分挂念家中父亲,不知他身体是否康健。希望陛下能看在顾丞相的面子上,将甄箬仪送出宫门,甄箬仪定会感念陛下隆恩,日夜为陛下祈福祝祷。”
如同上天指引一般回来的箬仪,冷博衍如获至宝,又怎会放她出宫呢?
他扶起箬仪,四目相对,他看到那双眼睛真的是阿真。他怎么可能放她走呢?
于是质问她道:“如今你是女子,并非男子,你还会像从前那样,抱着不愿被困在这四方城中的想法不愿意入宫吗?你想念父亲也是你不愿留在此的借口?”
箬仪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她怕自己一句话会给很多人带来杀身之祸,她犹豫着。
“你可知,你是女子,朕心悦你,朕会给你许多宫中女子都得不到的殊荣。这是世间女子日思夜想的荣誉,你还会想要离开朕出宫吗?”
她不说话,望着地面的双目中泛着泪光,她想攸宁了,此刻她太难了。
而冷博衍的眸中已经明显有了不悦的意思。
可好不容易回到他手中的箬仪与他的第一次见面,他不想扫兴而归。
他轻轻放开箬仪,向大殿大门走着,口中还冷冷道:“采女甄箬仪,深得朕心,封甄美人,暂居仪鸾殿。”
门外的抒离赶紧拿笔记下,记到暂居时,他迟疑了,连忙向里面问道:“陛下,暂居?那何时让甄美人换住所呢?”
“即日起,在东阳门内宫里,另建一座宫殿,内设能看到京都城景象的观景楼,供甄美人观景。”
说完他离开大殿向前往议政殿去了。
抒离吩咐了手下人着手盖楼的事,便紧赶慢赶的跟上去了。
南书在殿外目睹这一切,他不知冷博衍如此待箬仪是她的福还是祸。
任务完成,他也到了离开的时候了,望着大殿里跪坐在地上的箬仪他不能过去安慰,只得缓缓向后退去。
箬仪抬眸,望着他渐行渐远,她多想什么都不想就跟他走啊。
重新开建宫殿,还设有观景楼,这可是宫中几十年不闻一次的大事,霎时间宫中已传遍了。
千禧殿里,武忻雪又开始摔东西了。
“怎么回事?”
圆圆在一旁也跟着急,忙禀道:“陛下像是识得那女子,抒公公说就是从前丽朝顾丞相身边的一个侍奉,如今摇身一变成了女子了。”
“娘娘,您说她是不是狐狸精转世啊。否则陛下怎么会见了她就跟丢了魂似的?”
她越是这样说武忻雪越是烦躁不安。
玉手轻抚上额头,皱紧眉头道:“去,下去打探打探。谁跟着她,找机会给她点苦头尝尝。”
圆圆下去一番打探后,却一无所获。
她知错的回来了,跪在地上听候发落,武忻雪眸中绽放着轻蔑问道:“陛下是将她保护起来了,让我无从下手?”
圆圆不说话,那便是默认了。
“好你个甄美人,你当真是狐狸修炼成精了啊。你若是狐狸精,那我便是净妖师,总有一日,我会让你原形毕露,魂飞魄散。”
圆圆在一旁不住的点头:“是啊,娘娘,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毓秀殿里,恼怒到极致的伍春晓怒龇欲裂大吼:“甄箬仪,就算到了这里你还是要抢我的。”
敏敏却道:“小姐这一切还不一定呢,陛下也挺喜欢你的,你只需多去陛下面前,讨陛下的欢心,那恩宠还是会有的。你别自馁啊。”
伍春晓怒视她道:“我何时自馁过,我怎么会认输,没有顾攸宁护着你,我看你还如何跟我斗。”
她眸色阴狠的向箬仪发起挑战,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
锦容殿里,初滢正听着丫头回禀大殿之事。
“才人,今日陛下得了位新人,听闻是从前的旧识,如今重见,如获至宝,立即命人建了一座带有观景楼的宫殿。还越级给了美人的封号。”
“陛下,这究竟是怎么了?许久不来咱们宫里,还对一个新人这么花心思,才人,您想想办法呀。”
“滚。”
自从失去孩子,初滢性情大变,阴晴不定的,如今听到这个消息更是内心郁结,怒气横生。
如今她的敌人还只是皇后,不是别人。她才不会去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