箬仪强装镇定,攥紧拳头,谁知赵怡琳又道:“不过,姐姐请放心,我不会多言什么。”
“一同前来的那些姐妹也都不知姐姐身份,唯有那位伍春晓乃御史之女,她不会让姐姐得逞的。”
“可我,若姐姐得势,肯帮妹妹一把,我定然不会出卖姐姐,并会在你需要的时候助你一臂之力。”
“你有什么要求?”
说了这半天箬仪已经明白她是个意思,于是问道:“应该不只是相认这么简单吧?”
赵怡琳笑笑道:“姐姐果然豪爽。我没有其他要求,只求姐姐你能助我回丽朝。”
“究竟为了什么?你知道这并非易事。”箬仪敛眉,不知所为。
她起身,背箬仪而去,双眸闪着泪花。轻叹一口气道:“相思何其苦,姐姐应该比妹妹懂。姐姐只需要知道,妹妹是姐姐的朋友而非敌人。”
她回眸来,眸中满是惹人怜爱的楚楚可怜。
她这不是居高临下的姿态,而是求人帮助的语气,箬仪这才知道,她不是真正的敌人,而是可以相互辅助的朋友。
箬仪站起,来到她身侧:“说说吧,或许日后我能帮到你。”
赵怡琳未说话泪却先流,她一把抱住箬仪,在她肩头哭诉。
原来她与箬仪有着同样的经历:她是郡守无意间发现的女子。
那日她随逃避饥荒的穷人们一起入城,在郡守亲自赈灾时看中了她,便将她养在府里。
在此期间,郡守的儿子吴沐聪与她相知相恋,门第悬殊过大的爱情始终是不被允许的,正值女帝招募自愿前往周朝的采女,她们至此被彻底分开。
吴沐聪得知是他父亲亲自送走了她后痛不欲生,欲只身前往周朝寻回她。
可是他父亲又怎会允许,有情人就这样被分隔两地,相思再难表 。
好在,赵怡琳临走时曾留给吴沐聪一封密信,放在他们曾约定好的地方,赵怡琳下了很大的赌注。
她赌,吴沐聪对他的感情并无假,她赌待他发现密信后,会来周朝找他。
果然,在她离开丽朝几日后,吴沐聪发现了那封信,他当即决定前往周朝皇宫。
或许几日后他们便可相见,不过,这种嫔妃私逃的后果他们无法想象,也有可能几日后相见时就是她们生命的最后时刻。
箬仪听完他们的故事,很是动容,让她想起了自己与攸宁。
如此想来,自己至少拥有过攸宁多时,至少自己曾经幸福过。
她决定了,虽然在这个难以自保的时间段内,她还是会尽自己的努力帮助这对有情人。
“娘娘,听人说,昨夜陛下并未宿在仪鸾殿,只是去小坐一会儿便离开了,之后便哪儿也没去了。”
圆圆在武忻雪耳边道。
她听完后皱了皱眉头,一脸的不解:“这甄箬仪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难道她这是玩起了欲擒故纵?那她可就太蠢了。”
“陛下身边美女如云,她若不好好把握机会,这头一份的恩宠许就被别人抢走了。”
“去,把公主抱过来,学习走路的效果显著,也该让陛下瞧一瞧了。”
“是。”
圆圆不由得点点头,这样好的主意还是她家主子聪明。
“陛下,您果然看重她,不但不治她的欺君之罪,竟还越级封赏,还要新建宫殿,还有什么观景楼?雅漾可是您的第一位公主,您可从未给过我们这样的殊荣啊。”
“只是,不知这件事若是被太后知道了,她老人家会不会说为了个嫔妃铺张浪费呢?前朝又会如何动**呢?”
说着话,武忻雪眸中绽放必胜的光芒。
箬仪的出现,群冠芳,至此六宫再无颜色。
对于冷博衍来说如获至宝的箬仪成了众妃子最大的敌人,恐今后会有群起而攻之的祸患。
冷博衍一则为了别人不要来打扰她,二来为了讨箬仪的欢心才命人着手建观景楼。
只是,这势必会给箬仪带来诸多麻烦。
果然,关于这事,在武忻雪成功像太后通禀后,第二日的朝堂上便有几人上奏书持反对意见。
礼部尚书的奏章上说:不合情理;
工部尚书说太过费时,费力又费财,
国库总管说:国库空虚,不可大势浪费。
太极殿内,冷博衍将那些奏章统统丢给那几人,愤怒道:“朕想建座宫殿你们便说铺张浪费,那你们向朕要银子中饱私囊时朕可有说过半个不字。”
“依朕看,将你们府上搜刮搜刮,也能建出几座宫殿来,仅一座而已,还不至于你们大费周章的联合起来上奏吧?”
众臣忙下跪道:“陛下息怒啊。”
他继续狂吼着:“息怒,息怒。”
“国库亏空,你这个总管是如何当的?还有礼部,连为自己喜欢的女人建一座宫殿的权力都没有了吗?”
“你们只会来督导朕的所作所为,你们可知朕这里,上奏你们错处的折子也有不少呢?你们可要一一来看?啊?”
众臣没人敢抬头,只有章哲瀚跪坐在那里挺拔的身躯向冷博衍竖起了大拇指。
冷博眼向他露出笑脸,随后又佯装大怒,继续演戏。
皇帝发怒,动辄便要杀人,谁也再站出来当那个出头鸟,尽管他们已经在昨夜同意了武忻雪父亲的联名奏请。
就算此刻,武父也不敢再说什么,他也怕连累自己的女儿在这个节骨眼上不受宠。
他将头低的更深了。
前朝再无反对之言,后宫之主的太后又开始百般阻挠。
晨起请安之时,她提到了这件事,也发表了自己的见解,左不过是一些旁敲侧击的反对之词,又不想与冷博衍撕破脸,便提点了几句。
“陛下,母后要说什么恐怕你早便知晓,重建宫殿,母后身处宫中多年,即便是前朝再得宠的宠妃,也属实是从未听过。陛下,欲速则不达啊。”
“母后,朕保证,这一次,只有这一次。箬仪她对朕,真的很重要,朕只是想给她不一样的住在皇宫的感受而已。朕努力了,就够了。”
久不入后宫的太后,若有实在有违常理之事,她还是会亲自出山插一手的。
可这件事,冷博衍正在气头上,对这位失而复得的宠妃又有着从未有过的新鲜劲儿,她也不好此刻插手,便由着他去了。
想着,过个几个月,等他新鲜劲过了,也就不会有什么惊世之举。
夜深人静之时,整日将自己藏在房中的攸宁谁来也不开门。
他习惯了被箬仪服侍的感觉,再也没人能进去侍奉他。
如今已是长发一团遭的束在头顶,红色的喜服终日不离身,已脏乱不堪,胡须长满脸颊与下颌处的连成一片,活脱脱老了五岁之多。
许久后,他拿着一壶烈酒,心中酸楚的攸宁身处房顶,回想着第一次与箬仪一起喝酒的那晚。
她向他一吐为快,听着她的故事,他心酸,却不及此刻的万分之一。
还有那次,她们一起在房顶喝酒,他为她披上一件披风,就在他脚下的这个地方。
如今物是人非,低首望着那空着的地方,他苦笑着。
又想起箬仪曾说过的那几句话: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财是下山猛虎,气是惹祸根苗。
这酒色财气,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几样中的酒是戒不掉了,这色也已刻骨铭心,它们果然不是好东西。
为箬仪他动了十分的情,喝过最烈的酒,也体会了最是酸楚的爱而不得,如今连人都消失不见了。
“匆匆遇见,匆匆离开,这就是天意?”
“老天爷,你玩弄我,不过,我还是要敬你,求你保佑她,平安活在这世上便好。”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见过她,他只知道她消失了,却没人能告诉他,她去了哪里。
“我未曾拥有过你,却感觉已失去了你千万次。”他苦笑道。
“曾经有一女子荒唐的出现在我的生命中,让我离不开她。后来她却消失了,我找了她许久,别人都说她或许已经死了,可她挂念着我,怎么可能会去死呢?”
“我不信,可总也找不到她,我不曾放弃,我抱希望于未来,希望她再次向那日一样勇敢的出现在我面前。”
“若能再来一次,我必将她藏身家中,再不让她抛头露面。如果可能,我愿意一生只守着她,只允许她对我一个人笑,对我一个人说话。”
院子里,望着攸宁这般自说自话,邀月共饮,如疯魔了一般。
顾老夫人也是终日以泪洗面。
可她什么都做不了。
周朝,雨夜。
众臣和太后的反对之声,让冷博衍更加坚定他想为箬仪做这一切的信念。
只是,他也会怀疑自己这么做是否值得,权衡不下之时,他留章哲瀚多喝了几杯后便来仪鸾殿见箬仪。
而此刻,与攸宁分离太久的箬仪拿出包裹看着那些从丽朝带来的东西。
难得还有这些东西陪着她,或许无可奈何之下她还需感谢南书。
箬仪拿起那步摇,握在手里,手上那被步摇割伤的地方刚好,望着那伤痕狠狠的手。
她想:难道我与大人注定此生无缘?这些伤口便是永恒的记忆?
不,大人说过,我要做从前那个不服输,不怕苦,坚毅勇敢的甄箬仪。是啊,我一直都是。
她难得的笑了,心语道:大人,等我。无论如何,我都会活着再见到你。
这时,万紫快步进来,看到她的那包东西后,忙低首道:“美人,陛下来了。”
箬仪连忙收起包裹藏在卧榻侧面下方,并用请她保密的眼神看着万紫,万紫心领神会地点点头,这边冷博衍已步入正殿内。
箬仪快步到正殿一侧,紧张的握紧双手躬身行礼,冷博衍径直来到她面前扶起她。
“箬仪?这个名字好听,可朕还是喜欢叫你甄儿。甄箬仪的甄。”
箬仪诧异的看着他道:“都好,都好。”
“那日的舞,朕想让你为朕再舞一次,只为朕舞。”
他强调着,他急于宣布箬仪对他的专属权。
箬仪一时不知他所指,愣怔地看着他。
“甄儿忘了?就是那日顾卿的接风宴上所舞啊。”
箬仪猛的想起了,许久未舞,或许她都快要忘记了,她不想舞,便道:“陛下,那舞……”
她还未说出,冷博衍便已经知道她所想,直言道:“甄儿你尽管舞来,好与不好,朕不介意。”
箬仪内心实在不愿再舞,却又清楚知道自己拒绝不得,便无奈的笑了笑。
上前一步摆出舞蹈的姿势,随意敷衍着舞来便罢。
冷博衍满心欢喜的坐下,等待着他心上的女子为自己独舞。
只是,看着箬仪那个动作都这么的极具敷衍,他也不是个傻子,一眼便看出她在应付自己。
今日的她身体僵硬,不若当日的轻盈洒脱,并未给观舞之人带来多大的视觉享受。
冷博衍内心有些失落,坐在案前的他,眼神空洞的看向地面。
突然,他起身,几步便来到箬仪面前,一把将她揽入怀里,这样安稳如意的感觉令他足以抛下一切不悦。
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打乱了箬仪思绪,愣怔在他怀里。
“即便他们都和朕做对,你也别离开朕行吗?别对朕太冷漠。”
说着还捧着箬仪的脸欲奉上一吻。
箬仪紧拢着眉头,很是不悦的一把推开他,这种感觉让冷博衍觉得眼前的箬仪陌生到了极点,他冷漠的表情让箬仪顿时没了安全感。
箬仪态度逐渐变软道:“陛下,今日为止,我还未感到陛下待我与他人有何不同。或许,方才之举,有些唐突了。”
“朕有的是这真心,朕以后会慢慢给你。”
说着他逐渐靠近箬仪,她缓缓后退。
灵机一动的她便假装跌倒,然后捂着腿上的伤道:“陛下,实不相瞒,我腿疾未愈,恐怕近日都不能侍奉陛下了。”
冷博衍关切的上前扶起她问道:“这腿疾因何而来?”
箬仪一瘸一拐着来到榻上坐下,挽起衣摆露出还泛着红的伤口道:“因来时赶路要紧,车夫未留意有石头横在路上,导致马车侧翻,幸好只是伤了腿。”
冷博衍立刻向外面道:“宣御医。”
“哎,不用了。”
箬仪忙对万紫说道。
“多谢陛下关心,这点伤不碍事的。明日我自会让人去御药房拿药,过不了几日便好了。”
谁知,在这个时候,箬仪手腕上的伤口又露出了一截,被冷博衍看的真真切切。
他挽起她衣袖,很是怀疑的问道:“这也是摔下马车所致?”
箬仪尴尬的笑着,摇摇头:“不是,这个不是,这是我小时候调皮弄伤的。”
说着箬仪挤出一脸无奈的表情,可冷博衍所看到的明明是不久前的新伤口。
他知道,她在骗自己,他知道她有意骗自己,这些伤就没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