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牌楼

第十五章 第十二只水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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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脸汉子刚跳入缸中不久,医馆里又来了一个慌慌张张的矮小汉子,看模样比红脸汉子好上一些,坐在桌子面前也是不停的挠着身子。

“病者哪里人?怎么得的这病?”

矮小汉子嗫嚅了好一会儿才答道:“我……我是……是路家庄……庄的,不知道为何就染上了这病……”

沈方鹤眼一翻说道:“既说不出如何得的病让敝人怎么看,请回吧?”

“不、不、不,先生一定要救我……”矮小汉子慌了,不停的对着沈方鹤鞠躬作揖,看来也是受不了瘙痒之苦。

“那你就老老实实地跟我说实话。”

矮小汉子面露难色,又僵持了一会儿,终抵不过身上的痛苦开口说道:“昨晚我们庄主命我等去围攻一人,远远地我等用暗青子招呼了那人,眼看着那人倒在了地上,我等一涌而上,没料到那人又爬了起来,冲周围撒了一把东西,开始到没觉得怎样,可……可今天早上……早上就痒了起来,而且是越来越痒,痒得受不了……”

矮小汉子说到“痒”字,身上又感觉痒得厉害,恨不得生出四只手来,在身上挠个痛快。

沈方鹤站起身来哈哈一笑,手一指后院说道:“后院有个水缸,跳进去。”

此时对矮小汉子讲别说让他跳水缸,只要能止身上的瘙痒,跳粪坑他也会心甘情愿。

走进后院只见靠后院墙排着一排水缸,怕是有十几个,最头上一个缸里已经蹲了一人,正撩着水洗得正欢。

矮小汉子回头问道:“先生,哪一个?”

“第二个。”

沈方鹤头也没回地应了一句,扭过头来看着门前,心里在暗暗嘀咕:第三个是谁?正主儿会不会来?

午时时分,沈方伸了个懒腰走到了后院里,看着摆在围墙边的十三口水缸,十三口缸里泡了十一个人,十一个人都只露个脑袋蹲在水缸里,远远的看像是王八在水中露了个脑袋,样子很是可笑。

“还有两个,”沈方鹤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我看你能忍到几时!”

又过不半个时辰,门外响起了车轮碌碌声,一辆马车从南至北而来,走到医馆门口赶车人一拉马缰,马儿扭头冲着医馆大门而来,只到了门槛处赶车人才勒住了马缰,车儿牢牢地停在了门口。

车帘一挑,一个身材高大的老者跳下了马车直奔馆内。

“先生救命!”

老者红光满面三缕长须,卧蚕眉一双大眼炯炯有神,只是走路腰肢扭来扭去,似是在极力控制身上的骚痒。

“坐。”

老者坐下后沈方鹤又道:“家住哪里?高姓大名?”

“路家庄,路长风。”

“哦,路老爷子哪里不适?”

“痒,”路长风说着身子在凳子上扭动起来,“痒得厉害,请先生快……”

沈方鹤不为所动,依旧慢吞吞地问道:“老爷子是怎么染上这毛病的?”

“这……这……”路长风一连说了几个这字,也没说出来个所以然来。

“老爷子,你若不肯说我可治不了你的病,你看?”

路长风被瘙痒折磨的实在是没有办法,连最爱惜的胡须都扯下了将近一半,一咬牙一跺脚撂出了一句:“昨夜被人偷袭了!”

“在路家庄?”

“在大青山。”

“好……好……”沈方鹤哈哈大笑,“路老爷子爽快,敝人这就替路老爷子看病。”

沈方鹤大踏步走到后院,一伸手抓住第十二口缸沿,一较劲连水带缸举过了头顶。

“好!”

泡在缸中那些人齐声喝彩,这水缸加上水怕是有个几百斤,看沈郎中文质彬彬的一个斯文人竟能一把举起了,看得众人无不心服口服。

沈方鹤在众人的赞叹声中把那口缸移到了诊堂内,用手一指:“老爷子,请吧。”

古人有请君入瓮,这是请君入缸。

路长风身痒难当,也不管是瓮还是缸,一个纵身跃了进去,在水缸中只露出一颗满头白发的脑袋,长长的胡子飘在水面上像游来游去的蚯蚓。

沈方鹤坐在桌后,品着茶看着缸中的路长风,待路长风脸上现出了舒服的神色,才开口问道:“路老爷子,你为什么要去大青山顶?又为什么对石亭中的两人下杀手?”

路长风一惊,惊得差点站了起来,不解地问道:“先生怎知道……”

“嘿嘿,”沈方鹤冷冷一笑,“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路老爷子,你再仔细看看,昨晚石亭中的那人像不像敝人?”

路长风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惊得合不拢嘴:“昨晚是先生?”

“是的,所以敝人很是好奇,敝人与你路家庄何冤何仇要路庄主如此痛下杀手?”

“误会、误会,”路长风在水缸中连连作揖鞠躬,样子甚是滑稽,“昨夜老朽是追踪一个仇家上的大青山顶,没料到弄出了这么一出,都是误会,还请先生海涵!”

“哈哈哈……”

沈方鹤仰天大笑:“路家拳掌门路长风,竟然未明对手身份就通下杀手,这话说出来有人信吗?”

路长风汗下来了,又是一番赔罪:“先生莫怪、先生莫怪……”

“路老爷子,我来问你,你说你是追踪仇家,你那仇家姓甚名谁?”

沈方鹤步步紧逼,路长风额头上冒了汗:“这……这……老朽……老朽这一急还真……真把他名字给忘了。”

沈方鹤盯着路长风的眼睛问道:“若是把那人叫来,路老爷子能认出他吗?”

“能、能、肯定能!”

“好!”沈方鹤猛地一回首,冲门外喊了一声,“霁公子,进来吧。”

诊堂的小门一开,霁又春快步走了进来。

沈方鹤指着霁又春问路长风:“路老爷子,你看看认不认识这位?”

路长风打量了一番霁又春,摇了摇头:“不认识。”

沈方鹤笑了:“路老爷子,这位公子就是昨晚与我山顶相会之人,既然路老爷子你与他素不相识,为何要对他下杀手。”

路长风低下了头,不再回答,一张大脸变成了猪肝色。

沈方鹤待路长风缓过神来,才接着道:“路老爷子,有些事你既然不愿说就让敝人替你说吧。你路家庄在落翎岗也算是个大家族,祖传路家拳威震武林,门下弟子众多,可算是江湖上数得着的门派。”

沈方鹤未说事情先把路家夸了一通,路长风听了也是倍感自豪,在水中挺直了腰。

“你路家庄家大业大,按说不必要为别人卖命,只可惜你有一个亲戚找到了你,你的这个亲戚让你帮他成就大事,事成后许你金银是与不是?”

路长风听到这里心里越来越惊:“先生怎地知道?莫非他跟先生说过。”

沈方鹤摇头道:“没有,他没说过,他只说他家在凉溪有亲戚。”

路长风不解:“凉溪如此大先生怎会想到我路家?”

沈方鹤反问道:“路老爷子可有一子叫路小四?”

“有。”路长风听沈方鹤提起路小四心里一阵疼惜,脸上露出了难过之色。

“路小四是由黄富介绍给龙府做护院的,所以我猜测黄元聪所说的落翎岗的亲戚就是你路家。”

路长风听到这里长叹一声,说道:“先生心思缜密让人佩服,只是老朽不懂,先生昨晚这个扣做来又有何意,难道就为了引出我路家。”

沈方鹤微笑道:“那倒不是,你路老爷子做何事都与敝人无关,敝人只是想知道谁在山谷中杀了海娃子,又是谁火烧了焦小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