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牌楼

第十七章 焦家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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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眉轩内,练海棠着齐青阳奉上茶水,又令齐青阳退了下去,这才对沈方鹤说起了往事。

“我家夫君家中世代为官,传到我夫君已是四代了,我那公爹虽职位卑微,人却正直无私,在朝中为官难免会得罪同僚。还好南平是皇上颇为倚重的武将,对我那公爹在朝中的地位也稍稍好了一些。

“那一年边关有些骚乱,南平奉命带兵马去平乱,这时我公爹的几个对头趁机编造了一些谣言,将我公爹革去官职,下入了大牢,唉!这几人中就有那太监焦二宝。”

沈方鹤明白了郭南平为何如此憎恨焦家,可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能为这事杀了人家全家吧。

练海棠接着道:“等南平回来后,我公爹已冤死狱中,南平想着怎么为父亲报仇,可不知怎么那焦二宝竟然失踪了。”

沈方鹤想到了纳兰碎玉所言在天牢里见过焦二宝,可能那时候的焦二宝已经被暗中下了大狱。

“后来,南平辞去了官职,学人做了些生意,这一过就是好些年,可就在今年有人又提起了焦二宝,还把焦二宝老家的地址给了南平,南平见到了焦家的地址又想起了以前的仇恨,就举家迁到了这里,想伺机报仇。”

听练海棠说到这里沈方鹤问道:“既是来报仇为何又在这海棠园做了生意?”

练海棠答道:“到了凉溪后,是我看上的这海棠园,那时还叫梅园,这园中所种的还是梅花,我让南平花钱买通官府,揭了封条掘了梅树种上海棠,我在海棠园做点生意,他呢就四下里打听仇人的踪迹。”

沈方鹤接道:“等他打听到了焦二宝的家人住在焦小庄后就一把火烧了焦家,是也不是?”

练海棠听得沈方鹤语气中带着气愤,辩解道:“先生莫生气,听我慢慢说,南平也非嗜血爱杀之人,为何会对焦家如此下狠手是因为焦家人都是欺凌乡里坏事做尽之人。”

“怎能证明?”

“唉!”练海棠叹了口气,伸玉臂轻拍了两下巴掌,门外人影一闪齐青阳闻声走了进来。

“夫人。”

“去把刘老爷子唤来。”

齐青阳答应一声,转身出门不大工夫领了个白发苍苍的小老头进了屋,看这小老头五六十岁的年纪,满脸皱纹里藏着不尽的沧桑,一身灰色的下人装扮,看样子是这园中的雇工。

“夫人。”小老头对着练海棠施了一礼,貌似甚是恭谨。

练海棠招呼小老头坐下后说道:“老人家,这位是凉溪街上沈家医馆的沈郎中,他想听听焦家的事,麻烦您老给他说上一说。”

听完练海棠的话小老头脸色一变,看看沈方鹤又看看练海棠,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别怕,”练海棠柔声劝说,像是安慰受了惊吓的孩童,“沈郎中只是想听听焦家在当地的为人处事,并非要你老爷子作什么证。”

小老头这才放下忐忑不安的心,小声说道:“小老儿叫刘槐,是焦小庄人氏,跟那焦大宝同村,说起来上辈还与焦家沾点亲戚,焦家原本也是个穷苦人家,焦大宝、焦二宝兄弟两人,还有三个姐妹,一家七口那时候无吃无穿,实在是可怜。

“焦小庄村庄不大,村中大多都是亲戚连着亲戚,平时各家对他焦家也是百般照顾,才使焦家渡过了难关。到后来……”

刘槐停了一停,看看沈方鹤,生怕自己所说的会引起沈方鹤不高兴,待见到沈方鹤表情平常刘槐放下了心,放开了说了下去。

“后来焦家的二小子不知怎么进了京城做了大官,焦家陡然而富,焦大宝也成了焦小庄甚至是凉溪的头号人物,焦家的所作所为慢慢的变了,变得欺男霸女、无恶不作。”

沈方鹤插问道:“老人家,你说这焦家为恶可有什么实例,比如说他欺了谁家的男又霸了哪家的女?”

刘槐答道:“这样的事情多了,小老儿就不一一叙说了,还是说说小老儿自己的事吧。”

练海棠笑道:“老爷子说得对,自己的事总要比别人的事知道的清楚一些。”

沈方鹤的想法却与练海棠不同,别人的事是你在事情之外看的,自己的事你已陷入了局中,是对是错只能偏向自己。可既然刘槐与练海棠都这么说了,也不好反驳,任由刘槐说了下去。

“我家跟焦大宝家只隔了一条路,田地也是挨着的,仗着沾点亲戚两家相处还算不错,可后来焦大宝对待乡邻越来越过分,我家也就与他焦家相处也就越来越淡了。

“可两家毕竟同居一村,难免有些摩擦,这焦大宝竟仗着弟弟势力强占了我家的田地,还打死了我的儿子,逼死了我的儿媳妇儿。我一个孤寡老头子四处告状也没有人管,一气之下一挂绳子吊到了村头树上。”

不用问结局,结局肯定是海棠园的人救了刘槐的命,然后收留了他。

果然,刘槐接着说道:“那日多亏了园主经过,救了小老儿一命,还说要替我报仇,又把我领到这里好吃好喝的养着,园主与园主夫人真是好人呐!”

刘槐说着感激涕零的话,练海棠眼神里洋洋自得。看得沈方鹤叹了口气,闷闷地又问了一句:“老人家,若是你有能力自己报仇,你打算怎么报?杀焦大宝全家?”

刘槐愣住了,如果自己能报仇会怎么样?也杀了焦大宝的儿子儿媳?这显然不行,俗话说一人做事一人当,若是世上的事情都这样来循环还不乱了套。

“郎中先生,小老儿并无杀他全家之心,焦大宝杀我儿子儿媳,我只要杀他焦大宝一人也就算报了仇,至于他家人有罪没罪都与小老儿无关。”

“嘿嘿嘿……”沈方鹤笑了,翻着眼珠子从练海棠身上溜了一圈,又回到了刘槐身上,“老人家,假如有人为你报了仇,杀了焦大宝全家你会开心吗?”

“不、不、不……”刘槐双手直摇,说话也结巴了起来,“不……不能……能这样,焦大……大宝虽坏,但他家人没有错,要杀就杀了焦大宝夫妇与他那儿子儿媳,老人孩子何罪之有……”

沈方鹤叹息一声,面向焦海棠,心里说不出是何滋味,练海棠的脸色也有些难看,低声对齐青阳说了一句:“下去吧。”

齐青阳冰雪聪明,早领会了练海棠的意思,拉着刘槐出了画眉轩。

园中没有风,满院的海棠一动不动,像睡着了一般。无星无月,天空如一口倒扣过来的锅。

“青阳,送先生回去。”

练海棠送出画眉轩,轻唤齐青阳。

一盏灯笼,照出五尺开外,五尺外一片黑暗。

闷。

闷到喘不过气来,天要下雨还是人要流血。

雨后空气总会新鲜些,而身体流了血会不会释放郁闷。

长空沉沉,远处的竹楼突然亮起了灯,一个健硕的身影在窗户上一晃。

郭南平。

是他。

沈方鹤心中又浮现出那张阴狠的脸,那双鹰隼一般的眼。

杀气。

一股逼人的杀气。

忽然,一阵风吹来,竹楼的灯火晃了几晃,熄灭了。一片黑暗,那冲天的杀气也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先生,注意脚下。”

齐青阳回头招呼沈方鹤,黑暗中犹能看到他脸上的笑意。

“这孩子不错!”

沈方鹤心里没来由的冒上来这一句,过了心里又在琢磨,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想家了?兰舟、丁苗他们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