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牌楼

第二十九章 兄妹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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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宅。

雪盖遍了董宅的房屋,却没遮掩住窗户映出的灯光。

沈方鹤推开门走进去,看到了屋子正中的两个人,姚惊鸿与梁担麦。

“你还是找来了。”

梁担麦没蒙面,看起来与以前没多大变化,只是原本光滑的脸上多了一些皱纹,给人一种英雄垂暮的感觉。

“我来了,老友去了我的医馆,怎地不等我回来?”

“因为我跟你从来就不是朋友!”

沈方鹤笑着答道:“还好我也不是你的敌人,有梁帮主这样的敌人说不定啥时候就见了阎王。”

梁担麦听出了沈方鹤的意思,是在说他暗杀老房、金老贵等人的事,于是冷哼道:“有些人本就该死,早死晚死都得死!”

“帮主还要杀戮下去吗?”

“杀,杀尽那些贪心之人!”

“哥!”坐在一旁的姚惊鸿颤抖着喊了句哥,“哥,算了吧,那钱财咱不要了,就放过他们吧!”

“放过他们?”梁担麦吼道,“你忘了爹是怎么死的?你忘了你和娘受的罪了吗?”

姚惊鸿含泪摇着头说道:“哥,你错了,你不该事事都相信燕凌霄的,这人虽与爹有些交情,其实也在贪咱家的东西,你看,我这身上的伤就是拜他所赐……”

姚惊鸿一指肩头上的伤口:“……表面上他把姚三春那些人都透露给你,实际上他还在跟姚三春暗中往来,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从中挑唆。

“当年他挑唆咱爹增加店铺的租金,弄得丁集与龙门的生意人惶惶不可终日,终于在姚三春的领头下撕毁了与咱家的契约,霸占了咱家的店铺,可这一切若不是因为你远走京城没有消息,爹上京寻找不在家中,是那姚三春想霸占就能霸占得了的吗?”

梁担麦垂下了头默不作声,看来他也觉得自己有错。

“爹爹从京城回来后又遇到店铺都没了,一气之下撒手人寰。爹爹死后,这董宅如走马灯般的你来我往,每个人都想从中捞点好处,哈哈哈!很少有人是真心关心我和娘的!

“舅舅与表姐还算照顾我们,可舅舅就是打鱼种地的平凡人,能有多大的能力养活自己一家和我们娘儿俩,到后来……”

后来的事沈方鹤听姚惊鸿说过,姚家的家主姚大春把她们母女接到了他家,收她作了女儿。

果然,接下来姚惊鸿说到了这一段:“后来姚老爷收留了我们母女俩,为了让他人忘掉董家的事,姚老爷在这间屋中洒上了血渍,布置成我们母女遭难的假象,到了他家他对外说是从外地捡来的逃难的母女,更把我当作亲生女儿来养活……”

一直沉默的梁担麦突然开口打断道:“只怕他也是有所图!”

姚惊鸿凄然道:“哥,这些年您到底经受了什么?为什么在您的眼里就没有好人?”

梁担麦负气道:“那你来说说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姚惊鸿跟她的哥哥赌起气来,拉了拉身上的衣衫裹紧身子,坐直了大声说道:“咱不说姚三春、金老贵等人,单说你刚才提到的好人燕凌霄,你说你在青瓦坊遇到了燕凌霄,燕凌霄怕你一个人孤苦把自己的女儿送去陪伴你,那么你可知道他是怎么去的青瓦坊?”

“我怎不知道,他是寻找徒儿到的青瓦坊,带着一双子女,在青瓦坊病倒了,薛家的老婆子收留了他,他病好后把儿子留给了薛家,恰好又在青瓦坊遇到了我,才把女儿留给我的。”

梁担麦说完只见姚惊鸿嘿嘿冷笑:“去寻找徒儿带着一双儿女,这燕凌霄也真有趣儿。哥呀!你错了,其实燕凌霄去青瓦坊不是找徒弟的,就是奔着你去的。”

“瞎说,”梁担麦斥道,“他又不知道我在青瓦坊,怎能说是为我而去。”

“哥哥可记得曾让人送回来一幅画?”

梁担麦身躯一震,缓缓抬起头看了一眼墙上,墙上其他画都在,独缺了那幅画,也难怪,今天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墙上怎么有那幅画呢!

“给哥哥你送画之人后来哥哥可又见过?”

“没有。”

“恐怕你这辈子都不会见到他了。”

梁担麦皱眉问道:“怎么了?”

“他死了,就死在河东,就死在龙门,就死在燕凌霄他家!”

这一连几个“死”字就像一条鞭子,抽得梁担麦的身躯连颤几颤。

“燕凌霄为什么杀他?”

“给你送画那人前脚刚里开这里,就被燕凌霄请去了燕家,好酒好菜一顿云山雾罩地迷惑住了,把你的行踪都给泄露出去了。

“这燕凌霄得到了他想知道的消息后就弄死了送画人,带着一双儿女去了青瓦坊去寻你,说是把女儿送给你解闷,其实是想长大后图了你的家产……”

姚惊鸿这段话没说完,门外突然传来了一句大喝:“不!不是这样的!”

接着灯光一暗,一个红影扑进了屋,来人一下子扑倒在梁担麦面前,连呼帮主。

来人是谁?

燕舞,燕凌霄送于梁担麦的女儿燕舞。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燕舞嘴里喃喃着,手拉着梁担麦的衣襟不停的摇,“帮主请相信燕舞,燕舞绝没有贪图帮主的东西,没有一丝一毫这样的想法。”

梁担麦扶起了燕舞,微笑着拍去她身上的雪花,说道:“孩子,我相信你,相信你!”

燕舞笑了,笑的时候眼睛里还含着泪。

梁担麦也回头抹了把眼睛,再转过脸来依旧是一副冰冷的样子:“这事你怎么知道的?”

“燕家的三小姐是我的好姐妹,她知道的我都会知道。”

梁担麦冷哼道:“你接着说,谁是好人?”

“他是好人!”

姚惊鸿一指沈方鹤:“这位沈郎中才是不折不扣的好人。为了还别人一只手千里迢迢地来到河东,东西没还成却卷入了这场纷争中,我已暗中观察了许久,只有他沈郎中才当是真正的好人!”

梁担麦皱着的眉头舒展了一些:“你真是来还东西的?”

“如假包换。”

梁担麦舒了口气:“我以为你是跟踪我来的,还有那姓薛的,刚才差点杀了他。”

梁担麦说完又道:“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你那么爱管闲事,把闲事从青瓦坊管到了河东,这些事跟你又有什么纠葛?你何苦来着!”

沈方鹤回答到:“这事是与敝人无关,可是与薛尽欢有关,薛尽欢是敝人故友之子,他的事敝人当然要管。”

梁担麦不屑道:“就燕家的儿子送予他家之事,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还是让他该滚哪儿滚哪儿吧,别枉丢了小命。”

面对梁担麦的嚣张语气,沈方鹤淡淡一笑:“只怕没那么简单,他若是知道他爹的遗作在你董家,只怕会来找帮主你索取。”

“什么遗作?”

梁担麦不知道,姚惊鸿与燕舞同样不知道,都是面露惊奇。

“就是那幅珍妃图。”

梁担麦很是吃惊,情不自禁地伸手指着沈方鹤道:“你……你知道珍妃?”

沈方鹤心中暗道:我何止知道珍妃,我都见过珍妃本人。

心中这样想,口中却不敢说,只是轻轻的点点头。

“那幅画是他爹所画?”

“对。”

梁担麦眼中的光芒瞬间暗淡了下来:“可惜那幅画已经不在了,我这里只剩了幅假画。”

说完这句梁担麦猛地抬起头来,恶狠地地冲着姚惊鸿道:“我让你好好保存好好保存,你却把那幅画丢了,你真是该死、该死……”

梁担麦的语气很凶狠,说的话也恶毒,完全不像一个哥哥该对妹妹说的话。

姚惊鸿有些理亏地低下了头:“那天是初一,我按照哥哥你说的把那幅画挂在这正堂中,没想到刚挂好就来人了,我来不及取下来就偷偷的溜了,等人走后我再回来去就变成了那幅假画了。”

沈方鹤明白了,邱岩良入住董宅的那天刚好是初一,姚惊鸿挂好画正碰到邱岩良进屋,邱岩良趁机用假画换走了真的珍妃图。

可这幅珍妃图对梁担麦又有什么意义?为什么他会这般在意?还要初一十五挂在董家的墙上。

沈方鹤没有问,人家的事不该问的最好是别问。

可姚惊鸿问了,哥哥对这幅画与对她的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让她受不了。

“哥,那幅画到底有什么秘密,能让你这么在意?”

“她……她……她是……”梁担麦回答不出来,连说了几个“她”字还是没说出来,憋了半天憋出了一句,“不该你管的别瞎问!”

“不,”姚惊鸿大声道,“这些年我每月初一十五都要挂上取下,我就想知道,也该知道的!”

梁担麦垂头不语,燕舞看他这副表情甚是心疼,毕竟她是跟着梁担麦长大的,在她心中早把这个男人当成了自己的父亲。

“姑姑,你就别问了。”

燕舞开口称呼姚惊鸿为姑姑,姚惊鸿却不领情,对她喝道:“你别管,这里没你的事!”

燕舞含着眼泪退到了一边,不敢再出声。

“唉!”

沈方鹤一声叹息,幽幽地道:“姑娘,莫要问了,谁心里没有一个仰慕的人,梁帮主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心里有她为她作些事也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