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西沉,天色逐渐暗下来。
无月与小石头自从踏进了国公府,便是一刻也没消停过。老管家事无巨细,样样都安排得极为周到。
她二人先是被请到厅里吃了顿点心喝了会儿茶,又被丫鬟们拖去沐浴更衣,直到明月初升,两人才得以从丫鬟仆人们的魔爪中解脱出来。
小石头自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两人虽被拖进同一个汤池,他也只好背过身去,蹲在水中不看她便是。
最惨的还是无月,她险些被一群小丫鬟剥了衣服便罢了,好不容易才将她们赶出去,却被误认为她不喜欢女人伺候,继而又换了一拨男仆人进来。
这次终于惹得她大发雷霆,随手砸了桌上的东西,露了凶相,这才把那帮仆人给吓出去。
小石头全程背对着无月,脸红得像被煮熟了一般,泡在汤池的一角不敢动弹。
知道他害羞,她抄起手边一件衣物丢过去,正好盖在他头上。他用衣服往身上一裹,这回总算不用光着身子出去了。
“瞧你那样儿,跟个小娘子似的,才多大,还知道害羞……”她忍俊不禁的笑道。
小石头暴跳如雷道:“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似的,女子名节也不顾,小心以后真嫁不出去!”
“谁怕?”她嘻笑道:“嫁不出去我就赖着你,大不了让你照顾我一辈子,我也不亏……”
“你想得美!”
两人在汤池中吵吵嚷嚷,少年先穿好衣服出来了,无月稍慢了些,她换上丫鬟们备下的一套茶白衣袍后,终于散漫的走了出来。
两人跟随仆人的引领来到一处宽敞的厅堂,厅堂中设了一张桌子,桌上备了酒席,似乎就等着她二人落座享用了。
老管家海叔笑盈盈走上前来,向无月施了一礼道:“听说下人们方才在汤池不甚冒犯了大人,老奴管教无方,在这里代他们跟您赔不是了。”
“不……不用。”老管家一道歉,无月反而有些心慌,她说:“不关他们的事,主要是我不习惯被人伺候,这才将他们赶出来的。”
“是,老奴记下了。”老管家温和应承道:“以后大人若有需要,开口言明便是,下人无不听从。”
“我不是什么大人,你们也完全不用跟我客气,我只是个大夫,身份低微不识礼数,也没那么多讲究,凡事自然是你们家国公爷与侯爷说了算,我岂敢僭越?”她僵着脸说道,心想这富贵人家怎会这么麻烦?连洗个澡都这么费劲……
“听你这话的意思,可是本侯爷以后说什么你都会听?”
人未到,声先至,是谢渊。
无月心底划过几分不自在,没曾想他这么快便从宫里回来了。
“小侯爷,老主子。”
老管家恭敬的施了两个礼,原来不止谢渊一人,还有一位满头银丝身穿朝服的老者,此人虽已年过花甲,但那股英武气度尤在,双目之光深若寒潭,令人见之生畏。
无月一眼便能看出来,这大概就是传说中那位历经两朝的老将军,当朝的国公爷谢铭章了。
“小人拜见国公爷。”她识趣的一把拉过小石头,匆匆压拳低身施了一礼,万不敢像平日里与谢渊说话那般随意。
国公爷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道:“免啦,在我这儿可不兴那套虚礼。”
“是……”她乖顺收了手,慢慢直起身来,抬眼看了看面前这位传说中的位高权重之人。
老国公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问她:“听渊儿说,你是他帐下的军医?”
“是……不过是暂时的。”她特意说明道:“我本是个粗人,江湖中漂泊惯了,卖个治头疼脑热的药还行,军医一职对小人来说实在太难了……”
“听说你几次三番救了渊儿性命,竟还这么谦虚,小娃娃倒也有趣。”
“那都是侯爷抬举小人,其实也没那么有趣……”她说这话时都快把脸笑僵了,双手不自在的暗暗扯着衣袖,面对这么一尊大神,她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老国公看看无月又看看自家孙儿,摇摇头道:“瞧见没?你小子诚意还不够,压根儿留不住人家……”
“确实。”谢渊点了下头,假装请教他道:“那您老有何高见,不如教我一教?”
“关我屁事。”老国公突然变脸,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道:“自己看上的人,自己想办法,我喝茶去。”
谢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