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上。
“先生,您要用餐吗?”
“不,谢了。”看起来有些疲惫的中年人,扶着额头,拒绝道。
这时,身旁的黑人小女孩冲中年人问道:“神父先生,你怎么了?”
中年人穿着黑色皮夹克和衬衫,看起来并不像个神父,笑着回答道:“或许是好久没坐过这么长时间的飞机了。”接着神父瞥向小女孩的身旁,问道,“你弟弟呢?”
“大概又去探险了吧,你知道的,这是我们头一次坐飞机,还是头等舱!”
“我记得你的梦想是环游全世界,那以后坐飞机的时候还多着呢。”
“特默内斯,我们要去的城市是叫特默内斯对吗?”
“是的。”
“它是怎样一个地方?我从没听您提起过。”
“那里和非洲很不一样,现在是冬天,所以我们要穿得厚实一些。”
“大家都穿得像个胖子?”
神父笑了笑,点点头道:“是的,大家都像胖子,那里有琳琅满目的商店,植物不多,每个人都很匆忙,颜色有些单调,但生活却并不乏味,像你们这么大的孩子都背着书包坐着校车去上学。”
“校车?我也想坐一次。”
“当然,到达特默内斯之后,你就可以坐了。”
小女孩有些急切地继续问道:“我们将要住的房子是什么样的?我们会住在教会里面吗?神父您会跟我们生活在一起吗?”
“珍娜,你知道的,我总是有很多事情要做,我会尽可能地陪伴你们,但没有我的时候,你要照顾好弟弟。”
珍娜点点头,表示明白,但一瞥失落还是不由得挂在脸上。
神父摸着小女孩的头说:“还有很多很多像你们一样的孩子,在这个世界里流离失所,我要一个一个把他们找出来,教他们知识,让他们去学校。”
珍娜目不转睛地盯着神父:“我明白,那神父先生在特默内斯有家人吗?”
这句话似乎刺中了神父心中的软肋,神父沉默了一小会儿,笑道:“你和你弟弟就是我的家人。”
可小女孩并不懂神父在尝试避开这个话题,而是继续道:“我指的是妻子,或是真正的孩子?”
神父低着眼:“妻子?不,我从没结过婚,但是我有过很多孩子,那时我们生活在一起。”
“那他们现在一定都长大了吧?我能见到他们吗?”
神父摇摇头:“或许吧,但他们都得工作,未必能来看望我。”
“那不如,长大之后我来当神父的妻子吧?”小女孩笑道。
神父被逗笑了:“你是我的孩子,永远都是,孩子是不会变成妻子的。”
“为什么?”
神父没有回答,而是看着了眼手腕上的表,说:“我想你应该去把你弟弟找回来,我不希望他打扰别人休息。”
“嗯。”随即小女孩离开座位,向机舱更后面走去。
而神父似乎长出一口气,用手在脸上胡噜了一把,依旧显得疲惫和痛苦。
几个小时以后。
飞机降落在特默内斯市国际机场。
将行李从行李架上取下来,神父冲珍娜和她弟弟招呼道:“珍娜,迈克尔,不要闹了,跟紧我。”
就这样,神父一手拎着行李,一手攥着小迈克尔的手,下了飞机。
来到边检,神父将三份护照递给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看了一眼神父,对比照片,盖章之后说:“欢迎回家。”随即让神父和两个孩子通过了。
神父点头致谢,对两个孩子说:“欢迎来到共合体联邦。”
两个孩子兴奋地笑着。
接着神父带孩子走出通道,经过海关,来到机场大厅。
神父左右看了看,在人群中瞥见几个紧盯自己的人。
可接着,只见一个人突然冲自己迎了过来,神父有些吃惊。
而与此同时,看到这种情况,在人群中,更有数人去摸自己腰间的枪,神父立即摆了摆手,人群中准备掏枪的人便没有了更多动作。
迎上来的人正是克莱门特·布鲁斯,他上前紧紧抱住神父,在其耳边低声道:“亚伯拉罕,我想我们得谈谈。”
神父盯着克莱门特,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会来特默内斯?”
说着,几名腰间鼓鼓的人围了过来,似乎想将克莱门特带走。
神父笑了笑,说:“放心吧,他是我的老朋友了,他不会对我怎么样。”
这时,一个人走到神父旁边低声道:“车就在外面。”
神父点点头,拍了一下克莱门特的后背说:“让我们上车之后再好好聊聊。”
正当一行人准备走出大厅,神父突然从兜里掏出钱包,带着两个孩子走向自动贩卖机,问道:“你们想喝什么?”
“可乐。”两个孩子异口同声道。
神父塞进一张零钱,买了两瓶可乐,接着转头对克莱门特道:“我多希望我在的战地营里也有这么个东西,最好里面还卖烈酒,或者吗啡。”
克莱门特附和道:“或许会有这么一天。”
神父摇了摇头:“不,起码我在死前是不会有这么一天的。”
“你有点悲观,为什么不给自己也买一瓶?”
“我可不想依赖咖啡因。”
之后,几人坐上汽车,孩子们被单独安排在一辆车里。
而克莱门特在被搜身过后,和神父坐同一辆车。
克莱门特透过反光镜看着后座上的神父说:“你看着有些疲惫。”
神父鼓起一道笑意,眼角都是皱纹:“我已经60岁了,真的不适合这种长途旅行了。”
“欢迎回家,我猜边检的人一定这么跟你说了。”
“共合体联邦是我的家吗?在这个世界上我有家吗?我不确定。”
“你多久没回共合体联邦了?”
“我不记得了,或许有十年?没准更久,久得我都快忘记这里是什么样子了。”说着神父看向窗外,“那个塔,在我离开时,还没有。”
“新的电视塔,你知道,特默内斯越来越挤,高层建筑越来越多,信号越来越不好。”
神父掏出一台手机说:“我离开时,手机只能简单地打打电话,上上网,现在都可以投射影像了,这是我在非洲用的,现在看起来没有信号。”
“你需要一个共合体联邦的号码和芯片。”
“是啊,我这把老骨头就要和时代脱节了。”
克莱门特笑了笑,突然问道:“你和雪莉·梅洛一同来到特默内斯,我想这不会是某种巧合吧?”
神父收起手机,看着窗外说:“先说说你吧,谁告诉的你,我会出现在特默内斯的机场?”
“一个朋友。”
“圣血兄弟会内部的人?”
“抱歉,我不能透露他的消息。”
神父点点头:“我理解,我理解,但是发生了什么?让你铤而走险来找我?刚才在机场,我的手下差点就冲你开枪了。”
“你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什么?”
“雪莉·梅洛想要杀我。”
神父笑道:“哼,很符合她的作风,动不动就要别人的命,喜欢报复社会的家伙,话说当时你在非洲救的那个阿拉伯小姑娘呢?”
“你说法娜姿,她还好。”
“不错,有个需要你保护的人,心里不会那么空落落的。”
“刚才那两个孩子?”
“我领养的,很可爱吧?”
克莱门特挑了挑眉:“酷。”
“雪莉·梅洛那边,你暂时不用担心,有我在,我不会让她对你怎么样。”
听神父这么说,克莱门特感到一阵窃喜,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说服了神父。
“但是有些事情,你不该做。”说着神父从兜里掏出一个圆形的装置,“这是你刚才放进我口袋里的,这一定是那个告诉你我消息的人让你做的吧?”
被神父拆穿,克莱门特一阵心慌,不知道该怎么辩解。
“看起来像一枚追踪器,没有收音功能。”说着神父又将这个小装置塞进了自己兜里。
克莱门特不解地看着神父这一举动,半晌无语。
神父收起了笑意,问道:“法娜姿在对方手上?”
“是的,我是被逼的。”
神父叹了口气:“无所谓了,这件事的起源是雪莉·梅洛,错不在你,你只是做了一个正常人都会做的,我从没想过我的战友们都是一些精神不正常的疯子。”
“你不好奇是什么人让我来的吗?”
“我大致能猜到,又是那个绷带怪人吧。”
“你不怕吗?他会突然出现,来追杀你。”
“他既然有我会出现在特默内斯机场的情报,还派你来,他的第一目标显然不是我,是雪莉吧?”
“是的,他想利用你引出雪莉·梅洛。”
“他果然是当年的艾伦吗?可我听人说,当年的艾伦得了癌症,最后是雪莉亲手将匕首插进了他的胸膛。”
克莱门特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其中原委。”
“他这样执着于雪莉一定有什么理由,看起来事情即将要变得有趣起来。”
“你打算怎么做?”
神父露出一瞥笑意:“没准找他聊聊。”
“你是认真的吗?他身手不凡,已经杀了我们圣血兄弟会很多成员了。”
“不必担心我,我有把握。”
“不过法娜姿还在他手上,他说只要我将那枚追踪器放进你的口袋,他就会保证法娜姿接下来的生活。”
“他真的这么说?”
“是,他看起来自信满满。”
“我想他会信守承诺,就算再不济,他也不会伤害法娜姿,从非洲那次相遇,我就能看出来,他不是一个杀人狂,他有自己的信念,但是他背后的势力是什么人?听了你刚才的话,我很好奇。”
“他没告诉我。”
“当然,那可是他的王牌,如果泄露给了我们圣血兄弟会,那他迟早会被我们揪出来的。”
“你真的打算和他接触吗?”
“为什么不呢?如果他是当年的艾伦,那一切就更有趣了。”
几个小时后。
神父左看看右看看,整个酒店大厅里除了自己一行人之外,没有任何旅客。克莱门特也紧张地瞅向四周,低声道:“该不会我们中埋伏了吧。”
神父笑笑:“应该不会有哪个杀手这么有公益心,在杀人之前还把其他人轰走。”很快,神父的玩笑得到了证实,只见雪莉·梅洛带着一行人走过来。
神父对身旁的珍娜和迈克尔说:“你们先去那边玩,但不要跑远了。”
接着雪莉来到跟前,神父问道:“你包下了这个酒店?”
雪莉冷冷地回应道:“坎德拉出的钱。”
“喔,看来他还有点人性。”
“对于你,他一直很有人性。”说着雪莉·梅洛冷冷地瞥向克莱门特·布鲁斯,接着冲身边人命令道,“把他抓起来。”
神父抬起手,意思让大家不要轻举妄动,对雪莉说:“他是我的老朋友,没必要这样吧?”
“他会去机场接你,就代表他已经不属于我们这一方了。”
神父替克莱门特解释道:“他是被逼无奈。”
“我们圣血兄弟会不需要墙头草,我们用生命和鲜血换取信仰,意志不坚定的人只会玷污这一切。”
神父问道:“那我们追求的是什么?”
雪莉眯着眼盯着神父,看起来有些不理解:“你什么意思?”
“说说看,我们在追求什么?”
“我们追求的是绝对的平等,但在公平的制度下,人类是绝对无法实现平等的,所以我们要建立一个神权国家,建立一套集权,用不公平的体制来实现完全的平等。”
“既然是完全的平等,你刚才的言论似乎在歧视克莱门特,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他做了一个我十分理解的决定,所以我不会同意你处决他。”
听神父这么为自己辩护,克莱门特感到一阵阵庆幸。
神父明白雪莉性格激烈,不容易被说服,安慰道:“雪莉,我知道你一切都是为了圣血兄弟会,我们会有意见上的分歧很正常,但很多时候,宽容和铁血同样重要,更能换来一些东西。”
雪莉冷冷地回应道:“我不这么认为。”
“所以我才需要你,只有你能给我们的圣血兄弟会带来铁与血的荣耀。”
“哼,你在奉承我吗?”
“如果你要这么理解的话。”神父拍了拍克莱门特的后背,对雪莉道,“我想克莱门特一定乐于用他的经验,协助我们这次最重要的计划。”
“他?”
“是的,你肯定不希望我亲身冒险吧,况且我都六十了,搞搞动员还可以,但真的不适合再打打杀杀。”
“当然,我已经有了数个人选,你完全可以从其中选一个,而不是眼前这名背叛者。”
“背叛者?不,他是我的老朋友,我相信他不会让我失望第二次。”说着神父看向克莱门特,那眼神有些冷酷,有些令人无法琢磨。
克莱门特自然不敢不答应,虽然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但只有点点头。
神父继续道:“如果你能完成这次任务,我们会给你一个新身份,让你离开这个国家,去欧洲,安享晚年。”
“你们到底要我做什么?”克莱门特鼓起勇气问道。
“我们慢慢会告诉你的。”接着神父看向在一旁玩耍的两个孩子对雪莉道,“先安排他们。”
随即雪莉命令手下人将孩子带上楼。
神父问道:“我和本地红衣主教亚撒的会面你安排在什么时候?”
“就在后天。”
神父点点头:“好了,既然现在没事了,我想一个人去兜兜风。”
雪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问道:“就你一个人?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我想看看曾经的一切都变成了什么样子。”
虽然神父这么说,但克莱门特明白,神父很可能是去引出那个绷带怪人,他真的有信心自己可以解决对方吗?太冒险了吧,克莱门特不由得说:“我跟你一起去吧?”
神父笑道:“你跟我?只怕雪莉会更不放心,给我一把枪,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雪莉知道自己没有能力阻止神父的决定,让手下将一把P8手枪、一台手机以及车钥匙交给神父,嘱咐道:“如果有任何情况,直接拨第一个号码。”
正当神父转身要离开时,突然回头冲雪莉问道:“你确信自己杀死的是真的艾伦吗?”
“什么意思?”
“他有没有可能是替身?”
雪莉觉得自己的判断遭到怀疑,有些不快,冷冷道:“你觉得我会分不出艾伦的样貌吗?就算是再相似的替身,也决不可能和艾伦长得一模一样。”
“那他的声音呢?和曾经有没有不一样?”
被神父这么一问,雪莉一时间回答不上来,因为自己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回答道:“你在怀疑我的判断?”
神父赶紧耸了耸肩,明显不希望惹怒雪莉,说:“就当我没问吧。”随即独自离开了酒店。
可在上车之前,神父从兜里掏出了追踪器,并高举,向四周瞥了瞥,露出一瞥笑意,接着便上车,发动引擎,向着记忆中特默内斯的贫民区而去。
周围的环境越发繁荣但冰冷,后现代感的巨大建筑物高耸入云,缺乏一丝人性,神父的汽车进入了特默内斯一片繁华地带,二十年前的这里还是棚户林立,毒品和犯罪横行,甚至饮用水都被黑帮控制,而如今已经建立起一栋栋大楼,曾经的样子只存在在照片和人们的记忆之中。
但在高楼林立之间,神父找到一座破旧的修道院。
将车停在路边,天气有些冷,神父拉了拉领子,推开这已经被废弃的修道院大门,来到庭院里,曾经的记忆似乎又回到了眼前,地面杂草丛生,但某些鲜红的印记还在跳动。
走进教堂,神父看着布满蜘蛛网和灰尘的讲台以及耶稣的雕像,找了个位置,坐下,低着头,默默地回忆着往昔。
突然间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是你不让当时的市长将这里拆除的吗?”
神父并没有回头:“是的,这是我当时和他交换的条件之一。”
“为什么要保留这里,对于你来说,拆掉不会更轻松些吗?”
“这里曾经是我的天堂,就算它破败了,它依旧是。”
“可这里也是将你打入地狱的地方,更是我失去一切的地方。”
“你、我、他的天堂注定不会是一个模样,或许这里对于你来说是地狱,但对于我来说,依旧是天堂。”说着神父站起来,转过来,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人。
对方身着一袭黑衣,戴着兜帽,但在遮掩之下,那满脸白色的绷带依旧清晰可见。
“就算它是现在这副模样?”
“是的。”
“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回到共合体联邦?”
“我累了,该退休了,战场已经不再适合我。”
“你在撒谎,我知道,对于你的目的,我很清楚,你想在这里,在特默内斯发起一场新的战役,开辟一个崭新的战场,而你明白,你必须亲自来到前线,指挥一切,注视着一切。”
神父没有回答,笑笑,问道:“你就是艾伦吧?曾经的艾伦。”
“我不确定,但我可以确定的只有一件事,亚伯拉罕,你所做的一切都会让这个世界走向癫狂,而我必须阻止你们。”
神父低下头:“我一直以为你明白。”
“明白这是一个多么疯狂的世界吗?”
“是的。”
“但就像你说的一样,就算这个世界再疯狂,也存在着每个人各不相同的天堂。”
“那你的天堂在哪儿?你的荣耀又在哪儿?你一次次孤独地站在圣血兄弟会面前,独自战斗着,但这改变不了什么,一次次的杀戮更会让你的灵魂受尽煎熬。”
“毁灭圣血兄弟会之后,我就会出发去寻找自己的天堂。”
“可当灵魂破碎,满眼鲜血,又有什么地方能成为天堂?这二十年来,我再也没有发现过,所以,只有在这里回忆往昔,我才感觉自己是活着的。”
“为什么,为什么那时候你不阻止雪莉·梅洛?你本可以阻止,阻止当年的悲剧再次发生,为什么你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无辜的人死去?”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雪莉和我必须背负起这些人的生命,努力地活下去。”
“你太让人失望了,亚伯拉罕,曾经的你不是这个样子。”
神父笑了笑,指着面前的绷带怪人说:“艾伦,曾经的你也不是这个模样。”
“是的,所以曾经的我们相互救助,而如今的我们相互杀戮。”
“艾伦,我想知道你背后的势力,他们是谁?是他们蛊惑你,让你将矛头对准我们圣血兄弟会的吗?”
艾伦冷冷道:“看了你们在非洲的暴行,任何有良知的人都不会无动于衷。”
“一个杀手在和一名神父讨论良知吗?艾伦,就算你杀了我又怎么样?圣血兄弟会依旧会运行下去,有很多人等着代替我,成为圣血兄弟会新的象征,雪莉就是其中一个,我,可以被任何人取代。”
“我不这么认为,在非洲我就见识过了,每个人都仰慕你,每个人看着你,似乎希望就不会消失。”
“那不是我的功劳,而是我背后出资者想要的效果,他用大把的金钱将我捧上神坛,管我叫第七位先知,而我们都知道,我只是一名普通的神父。”
“所以你才更加真实,真实到让每个人相信,奇迹会发生在你身上。”
听到这番话,神父突然发出一串苍凉的笑声:“呵呵呵呵,奇迹是发生在了我的身上,夺走了我这一生的挚爱,夺走了我生命的全部。”
“到了如今,你在怨恨命运吗?还是在怨恨我?怨恨我害死了他们?”
“哼,曾经的我把你也当作了自己的孩子,如今你依旧是,我怎么会怨恨自己的孩子。”
“这就是你单独引我出来的理由吗?想用情感收买我?”
“是的,我不认为我们之间只剩下无止尽的仇杀。”
似乎被神父的话语所动摇,艾伦一时间没有回答。
“你曾经放过雪莉一次,你认为自己面对她真的下得去手吗?艾伦,你根本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人,你不是杀人魔,更何况圣血兄弟会的每个人都曾经是你的朋友,而雪莉更是你曾经的所爱,你做不到的,无论你背后的人是谁。他选择你,绝对是一个错误,这一切只会伤害你自己,让你的灵魂备受煎熬,你承受不住那么多生命的重量。”
“你觉得这时候我应该上前用拥抱代替子弹,让我们和好如初吗?”
“难道我们真的要在这里一决生死?”
艾伦摇了摇头:“算了吧,我不想在这里,我不想让鲜血再一次染红这里,不过下一次,我会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说完,艾伦便准备转身离去。
但一瞬间,听到细微的声响,艾伦停住了脚步,但没有第一时间转过身,问道:“你是认真的吗?”
神父抽出手枪,对准艾伦的背后说:“抱歉,我不能冒我的战友再度被杀的风险。”
“你真的认为自己能杀死我?”
“为什么不呢?!”说着神父扣下扳机。
艾伦第一时间扑倒在长椅之间。
神父连开数枪,“砰!砰!”
艾伦一个横滚,和神父拉开距离的同时,掏出一把黑色MP7A1冲锋枪!冲锋枪安装有非NSN规格的TA01型战斗光学瞄准镜,使用20发弹匣。
艾伦稍稍起身,眼睛扫过四周,没有发现神父,接着俯下身子,想从椅子底下确定神父的方位,视线里却也找不到神父的脚!神父去了哪儿?
难道在?艾伦突然想明白过来,神父一定是趴在长椅上!起身拉出冲锋枪的伸缩枪托,将枪托顶住肩膀,左手紧握折叠式前握把,对着刚刚神父的方位,一通连射!将椅背打成了筛子!
可正当艾伦准备换子弹时,“砰”,一枚子弹划破了艾伦脸上的绷带。
艾伦捂着额头,赶紧趴倒在地,庆幸自己没有被一枪爆头,喊道:“亚伯拉罕,你果然老了,曾经的你绝不会射偏!”说完,艾伦知道自己火力强,起身,将枪口对准刚刚子弹来的方向,扣下扳机。
“砰砰砰砰”,子弹不断地倾斜,艾伦吸取了刚才的教训,一边射击,一边横向移动自己的位置,接着在子弹打完的一瞬间,趴倒在地更换弹匣。
可正当艾伦更换弹匣时,只听脚步声响起!
艾伦赶忙起身,只见神父从教堂的侧门跑了出去。
一边跑,神父一边掏出手机,拨通了第一个号码,说:“我在教会!”
紧接着,一个金属物体滚向自己的声音传来,神父立即趴倒在一个石柱后面。
“轰!”
躲过手雷的爆炸,神父起身朝教堂侧门连开几枪!将艾伦逼退,接着低头疾跑,撞开修道院的大门,逃了出去。
乘上汽车,神父赶忙发动引擎。
枪声再度响起,汽车玻璃被击碎,神父低头,踩下油门。
艾伦则跨坐上自己的摩托,也不戴头盔,直接拧动油门,追了上去。
透过反光镜,看着艾伦向自己追来,就在正后方,神父突然间踩下刹车!
艾伦赶紧向侧面闪躲,只见神父的汽车又向自己贴过来,本来打算开枪的艾伦赶紧加大油门,超到了神父汽车的前方。
这时神父,拿出手枪,将手伸出窗外,扣下扳机!
“砰!砰!砰!”
艾伦从右方移到左侧,接着降速,又来到了汽车左侧的侧后方!掏出冲锋枪,对准汽车又是一通连射,神父赶紧低头,方向盘没了方向,直接开上马路边沿,撞飞了邮筒,信纸满天散落!接着神父不敢抬头,向左转方向盘,开到马路上,甚至跑到了逆行车道上。
神父稍稍一抬头,只见对面开来一辆卡车,神父赶紧向右掰方向盘,卡车也是一横,急停在了马路中央。
就在这时,路旁,警笛声响起!一名交警骑着摩托跟了过来!想要超过神父的汽车逼停它。
神父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甚至加快了车速。
而看到交警,艾伦没再开枪,就这样跟在他们身后。
看到交警在旁边跟着自己,神父在车内大喊道:“身后那辆黑色摩托,他是杀手!他要杀了我!”
交警透过摩托车的反光镜向后看去,果然看见艾伦在跟着自己和神父的汽车,一时间也没了主意,拿起无线电,想联络支援。
艾伦在身后看到了,抬手一枪,子弹穿过交警的头盔,打穿了他的脑袋,接着摩托车失去控制,瞬间倒下,被后来的汽车压得粉碎!
而没了交警,艾伦一边加速,一边朝神父的汽车开枪。两人开上一座大桥。
看射击车身没什么用,艾伦瞄准车胎。
“砰砰砰!”
一瞬间,后车胎被射爆,神父的汽车失去了控制!
神父努力按住方向盘,但高速和瞬间失去的平衡,还是让整辆车开始旋转!
艾伦将摩托急停,接着一横!看着神父的车撞向马路中间的隔离带,最终停了下来。
而其余的汽车在看到这一幕时,都早早地停下来,不敢靠近。
艾伦端着MP7A1冲锋枪上前,先趴下瞅了一眼车底下,确定没人,接着快步来到跟前,朝车内瞅了瞅,却发现神父不见了!
神父躲在车的那一侧,正好用车轱辘挡住自己的脚,突然起身,将已经打光子弹的手枪向艾伦扔了过去。
艾伦用手挡开的同时,神父已经一个箭步跃上汽车,接着向艾伦扑了过去!
艾伦还未来得及调转枪口,已经被神父扑倒在地,手中的枪也掉了出去。
两人扭打在一起。
神父首先压住艾伦,不断重击其脸部和肋部。
艾伦拼命想要将神父顶开,但对方的身高体重都占优势,一时间难以解困!艾伦的手去摸自己的脚踝,一瞬间抽出了匕首!
神父察觉不对,及时松开了艾伦,后退几步,让艾伦的匕首不能第一时间扎中自己。
艾伦也起身,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已经被打出了血。
而这时,神父的眼神瞟向地上的MP7A1冲锋枪,一个箭步,想扑过去拿枪,但艾伦反应也不慢,一瞬间将匕首掷出,正好击中冲锋枪,让神父这一扑扑了个空,接着艾伦上前一脚想去踹神父的肚子,神父向侧面一滚,躲开了这一下,随即起身。
两人相互盯着,神父突然笑道:“还有什么武器,都拿出来吧。”
艾伦又从衣服内的口袋里拿出了两柄虎爪刀,倒握着,慢慢走向神父。
可就在这时,可能是因为刚刚和神父的搏斗让艾伦没注意到,直升机螺旋桨的声响突然传来!艾伦看到直升机上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正瞄准自己!赶紧回身就往自己的摩托车跑过去。
“砰”,狙击枪枪口的巨大声响传来!
“啪”,子弹击中了地面!艾伦不敢停下脚步,扶起摩托车,拧动油门,一个转向,飞一样地逃离了现场。
神父长出一口气,只见逆向车道,数辆黑车疾驰而过,看样子也是雪莉派来追杀艾伦的。
这时直升机来到大桥旁边,螺旋桨正好在钢索之间的缝隙中旋转,看起来极其危险,神父来到大桥边沿,一个加速疾跑,纵身一跃,跳上了直升机机舱。
随即直升机离开大桥,攀升高度也迅速撤离了现场。
“啪”,亚伯拉罕神父的脸上挨了重重的一巴掌。
直升机上,雪莉拄着拐杖站在神父面前,冷冷地说道:“玩够了吗?你在拿我们所有人的理想开玩笑吗?”
神父虽然被打了,可还是露出一瞥笑容说:“紧张什么,我现在不是好好地站在这里吗?”
雪莉攥着拐棍的手握得更紧了,恶狠狠地盯着神父:“我希望这种事情不要再次发生。”
神父耸耸肩:“那可没准。”
“如果必要,我会把你拘禁起来,让你真的只成为一个象征。”
“你在恐吓我吗?”神父盯着雪莉。
“是的,你知道我说得出做得到。”
“哼,真是可怕啊,不过现在不是纠正我的时候,艾伦,不,那个绷带怪人就要跑了。”
雪莉得意道:“他绝对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
接着直升机拉升高度,神父在机舱边缘,向下看去,只见数辆黑车在追赶艾伦的摩托,周边街道还有警车也凑了过来。
神父疑问道:“看起来你早就准备好了?”
“在你离开之后,克莱门特就向我透露了一些事情。”
“你没动用私刑吧?”
雪莉笑道:“稍稍那么一点点而已。”
地面上。
艾伦驾着摩托车,风一样的逃窜,可现在并非上下班高峰,路上的汽车不多,怎么也甩不掉身后的追兵,更别说天上还有一架直升机,可以精确定位自己。
就这样你追我赶,艾伦猛地将摩托驶入一条从地底通向地面的地铁隧道!可身后的追兵也不管那么多跟着艾伦就进入了地铁隧道。
黑暗中,艾伦打开车头灯,继续疾驰。
突然,轨道振动,列车的响声传来,艾伦急闪,拐到另一条轨道上,而身后的追车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车的面积太宽,就算第一时间闪避,侧面还是被列车刮到,直接撞得旋转起来,接着撞在墙壁上,当场车毁人亡。
而伴随着尖锐的摩擦声,列车也急停下来。
艾伦没空理会列车,又开了一会儿,来到站台。
艾伦将摩托车扔在轨道上,直接爬上站台,接着上楼梯,越过检票机,出了地铁,戴上兜帽。
可艾伦一眼就瞥见地铁口外面的黑车发现了自己,上面下来几个手持微型冲锋枪的人,朝自己走来。
“该死。”艾伦不禁咒骂了一句,撒腿就跑。
与此同时,天空中,神父拿起一把M21狙击步枪,透过瞄准镜,盯着奔跑的艾伦,接着扣动扳机。
“砰”,这时正离墙边不远的艾伦,赶紧低头,子弹并没有直接击中他,而是弹了一下墙壁,跳弹打中了他的小腿。
艾伦踉跄了一下,坚持住没有摔倒,接着看到路边一个人刚从一辆黑色轿车上下来,艾伦冲过去,一把推倒对方,抢过钥匙,钻进车里,发动引擎,迅速逃离追兵的视线。
但头顶的直升机该怎么办?这样下去,对方会一直跟住自己,追杀到死。
艾伦开车汽车,穿越了大半个城市,直接来到郊外。
直升机上,神父看着地图,自言自语道:“没走任何弯路,你想去哪儿?艾伦?”
汽车里,艾伦从反光镜看去,身后的追车又跟了上来。
来到郊外之后追兵们更加肆无忌惮了,追车的顶棚打开,枪手端着ARX160突击步枪,不断朝艾伦的汽车射击。
“砰砰砰!!”
艾伦低着头,将油门踩到底,可怎么也甩不掉追兵。
接着艾伦突然拐上一条山路。
直升机里,神父盯着地图,指着山路尽头的一大片地区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雪莉回答道:“看起来像是一个庄园。”
神父命令道:“把直升机凑过去。”
直升机来到山路尽头,神父站在机舱旁,看着下面,这里确实是一座庄园,不禁有些怀疑,难道艾伦来这里是为了求救?
紧接着,庄园的大门缓缓打开。
而紧随着艾伦,追兵们也一同开进了庄园的庭院里。
看到这种情况,神父的疑问更深了。
艾伦下车,只见庄园别墅的门打开,一台轮椅慢慢地出来。
亚伯拉罕用望远镜看着庄园内部,一把拿过雪莉手中的无线电,对庄园里自己的手下们命令道:“不要轻举妄动,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周围的花丛和树丛后面全是全副武装的士兵。”
雪莉看到这种情况惊呆了,赶忙说:“我再调集人来!”
神父盯着那台缓缓从别墅里出来的轮椅,阻止了雪莉:“不必了。”
“为什么?”
地面的别墅前。
轮椅由一名女仆推着,而坐在轮椅上的人,脸上戴着一个银色的金属面具,头上披着白纱,身着一身纯白色西服,还戴着白色的手套。
这个铁面人抬起头,仿佛在看着头顶的直升机,接着抬起手,看起来像在打招呼。
神父端着望远镜,仔细看去,喃喃道:“果然是他,艾伦背后的势力果然是他。”
雪莉也端着望远镜,疑问道:“这个戴着铁面的家伙到底是谁?”
神父没有回答,而是对无线电里命令道:“所有人赶紧撤离。”
雪莉一把拉住神父说:“那个杀手就在眼前!怎么能就这样放弃?!”
神父激烈地辩解道:“你也看到了庄园内埋伏的士兵,如果不撤退,我们的人只会死得一个不剩!”
“对方到底是谁?”
“一个我的老朋友,相信我们很快会再次和他交集。”
地面。
看着追兵和直升机离开,艾伦一瘸一拐地朝那个坐在轮椅上的人走去。
坐在轮椅上,戴着铁面的人,用有些沙哑的嗓音道:“看你被追赶得这么狼狈,这么多年以来是头一次吧。”
艾伦瞥了一眼对方,喘着粗气,没多说,直接进入别墅。
铁面人对女仆说:“去拿药箱。”接着便转动摇杆,控制电动轮椅调转方向,回到屋里。
跟在艾伦身后,铁面人看他一瘸一拐,问道:“你脚上的伤严重吗?”
来到客厅,艾伦一下坐在了沙发上,脱下靴子,撸起裤腿,查看小腿上的伤势,回答道:“看样子问题不大。”
“跳弹?”
“大概是的。”艾伦闭上双眼,大口喘着气,双手用力,将嵌进肉里的子弹碎片硬生生地抠了出来,接着扔到桌上,汗水不禁沾湿了满脸的绷带。
这时一名女仆拿着药箱走过来。
艾伦用消毒液清洗伤口之后,拿出一捆纱布将伤口缠好,长出一口气,对铁面人说:“抱歉,我害这里暴露了。”
铁面人摇摇头:“没关系,反正这里我已经住腻了,如果不是朱迪在竞选特默内斯的新任市长,我早就离开了。”
艾伦点点头,问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现在还不知道,我想可能会先移动到特默内斯市内,对了,亚伯拉罕看起来还好吗?我和他有很多很多年没见过面了。”
“哼,身手还是和当年一样好,要不也不会逼得我来找你,还让你暴露了。”
“通过你找到我,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继续盯着圣血兄弟会,亚伯拉罕和雪莉齐聚特默内斯,他们近期一定会搞什么大动作,现在是朱迪竞选的关键,我可不想出什么意外。”
“这么说,你觉得他们的出现和这次竞选有关?”
“圣血兄弟会本来只在非洲走暴力路线,在共合体联邦内部一直很温和,但亚伯拉罕突然将共合体联邦的事务交给雪莉,一切都变了,你知道的,雪莉·梅洛是个危险分子,她甚至想搞垮这个国家,在全世界建立他们的神权体制,而我的公司在非洲又是他们的竞争对手,我妹妹朱迪倡导的理念更和教会势力南辕北辙,相信我们兄妹都在他们的黑名单上。”
“你的意思是让我暗中保护你妹妹?”
“嗯,她是个刚强的女人,我猜她肯定不愿在这种时候躲起来,而她身边出现太多PMC的士兵则对她竞选不利。”
“哼,你这个当哥哥的还真是操碎了心。”艾伦从一旁拿起一瓶威士忌,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周进嘴里,说,“朱迪当年曾经救过我,而我的新生命又是你给的,我会不惜一切保护她。”
铁面人点点头:“我相信你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