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穿过一整晚微凉的秋夜，在第二天一早，准点到达娇娇家乡这个不起眼的小县城。
一切都没有改变，眼前依旧是熟悉的场景，和走的时候相比，只是季节不同了而已。娇娇抱着裹得严严实实的小乐，在人流稀疏的站前广场，打了一辆五元钱起步的出租车。车里放着暖风，娇娇的内心却开始不平静起来。
很快，就到了。
这个县城就是这么小，小到让人没有足够的思考时间。
娇娇下了车，把孩子头上的毛毯松开一个角，让小乐的脸可以透透气，当然，也为了待会儿给老人家看外孙子带来足够的方便。
娇娇心虚地敲着她们家的门，良久，都没有人出来。娇娇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估计是太早了，她妈还没起来，于是娇娇干脆改用脚踢门，以便声音更大，以便能传到后面屋去。
“谁呀？这么大声。别踢了！还用脚踢！熊玩意儿。”果然，娇娇这个略显粗野的举动成功地惊醒了她妈，老太太睡眼惺忪地披着大衣出来开门，一看是她女儿，顿时给惊着了，“哎呀！怎么是你呀？！”
娇娇赶紧进屋，以免孩子受凉：“还没起呢？”
娇娇妈把门关好，依旧带着怨气：“熊玩意儿，没长手吗？居然拿脚蹬！”
娇娇并没有径直往后屋走，而是先站稳，准备迎接她妈呼啸而至的风暴。
“这是啥？你抱的……哎呀妈呀！”娇娇妈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吼，在她注意到娇娇怀里抱着的婴儿的时候，“你到底把孩子给生下来了呀？！”
“对呀！妈，是个儿子，名字都起好了，叫裴小乐，跟咱们家姓。”娇娇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以免刺激她妈。
妈妈现在不用别人刺激，就已经完全崩溃了，被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孩子刺激的：“完了，完了，妮儿呀，你这辈子全毁了！”
“你看看他，长得像我不？”娇娇把毯子的一角掀开，让妈妈看。
“我不看！”老太太把头扭去一边，倔强地不去看那孩子，“你赶紧，把孩子给我送回去！”
“妈，送哪去呀？”娇娇干脆抱着孩子坐下。
“送回他们老李家去呀！孩子是他们家的种，咱们不给他们养，让他们自己养。”娇娇妈说完，又觉得亏了，“不过，孩子可以给他们，但是他们家得拿钱！平白无故得一大胖小子，哪有这样的好事？！”
“哎呀，妈！你怎么还在纠结这个事呢？我都跟你说过了，这个孩子是我自己要生的，跟他们老李家没有关系。”娇娇从她妈那明确的态度里，已经预感到这次回乡的不顺了，但是她别无他法，只能硬着头皮坚持，“这是我自己的孩子，是咱们裴家的孩子，以后在咱家把他抚养大，不让李家知道，知道也不认他们！”
娇娇妈立即警觉起来，似乎明白了她女儿突然回来的用意：“你别跟我胡扯，这孩子是李家的，不是裴家的，裴家不养。谁爱养谁养！我……”
“妈，你看看孩子呀！来，看看，多好看！”
娇娇抱着孩子凑近老太太，老太太依旧把头扭去一边，娇娇又绕到另一边，把孩子凑到她面前：“你看看，像我小时候不？”
“可比你小时候好看多了！”娇娇妈勉强看了孩子一眼，也巧了，这时小乐刚好睁眼，也看见了老太太，他竟然冲这个第一次见面的严厉姥姥笑了。
娇娇赶紧硬着头皮抱着孩子直奔后屋自己的房间：“妈，你把孩子的东西帮我拎进来。”
“咦？我让你进屋了吗？”娇娇妈只好无奈地拎着东西跟在她女儿身后继续唠叨：“妮儿，孩子的事咱还没说清楚呐！”
娇娇回到她那熟悉的小房间，她长大的地方。她把小乐放在**，解开毯子，换了尿布，然后接过她妈手里拎着的袋子，把小乐的东西放好，又开始收拾起她的小屋。
“咋？你以后还打算回来长住呀？”娇娇妈披着她那厚大衣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屋里这让人生气的母子俩。
“我的屋还不允许我收拾呀？”娇娇是想让自己忙碌着，不去面对她妈接下来的驱赶。
“我可不敢留你住在家里！”果然，她妈说出了这样的话，“你还没结婚呢，就抱着孩子回来，这成什么了？”
“成什么？成什么我都是你闺女！”娇娇继续收拾屋子，让自己不停下来，她无法直视妈妈的眼睛，“我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小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俩身上都流着你的血呢。你说，我还不该住在这个家里吗？”
“你少跟我讲大道理！还没结婚呢，就不能有孩子，我就认这个理！”
娇娇：“就李元亮那样的混蛋，谁跟他结婚呀？我才不呢！妈，你也见识过了，他们家我能去么？那母老虎的熊儿子我能嫁吗？”
“不跟他结婚也行呀，孩子得送回去吧！”
娇娇停下来指着**躺着的小乐：“这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凭什么给他呀？妈，刚才你也说了，这么一个大胖小子，凭什么白送他们家呀？对吧，就不能送！”
“反正我不同意留！你看着办，把我气死你就带着孩子单过吧！”
娇娇这次停下手里的活，坐在床边看着仍站在门口的老人家：“妈，我这次回来，就是要跟你商量这孩子的事。”
娇娇妈预感到不妙，赶紧转身就走。
娇娇追上去拉住了她妈又说道：“你听我说完嘛。我是这么想的，我一个人在北京工作，带着这么小一个孩子，也不方便，前几天孩子都病了！我是想呀，把小乐送回家里来，妈你帮带着，我也放心不是。”
“我不给你带，你把孩子送回去吧！”娇娇妈还是想走，无奈被娇娇硬拉着，走不了。
娇娇：“钱的事你不用担心，以后我每个月会往家寄钱，你和孩子的生活费我都会出！”
“我不要你的钱，你把孩子送回去！”
娇娇：“哎呀，妈！那你要怎么样才肯帮我嘛？”
“除非我死喽！”
娇娇：“你可不能死，你还得帮我带小乐呢！那我死，我要是死了，你就答应帮我了吧？哎呀，也不行，我不能死，我要是死了，谁赚钱养你们这一老一小呀？”
“我用不着你养，我有儿子，我还有你哥呢。”
“妈，你看你，话都让你说了！你自己也说，你有儿子养你，你有我哥呢，对吧？那你咋不为我想想呢？妈，我是你亲生的吧？现在我这个情况，以后找不找得着男人还另说呢，要是找不着的话，谁来养我呢？那还不得是小乐么？妈你说说，这孩子我能往外送么？”
娇娇的话把她妈噎住了，噎得哑口无言，良久，她都没说出话来。
娇娇乘胜追击：“就你那个儿子，娶了媳妇就搬走了，八百年不回来看你一回，以后你能不能指望得上还不一定呢！要我说，你就指望小乐，你把他养大了，让他孝敬你，你还有我呢，我也能孝敬你。我怎么说，也比我哥强吧？你就说我对你咋样？妈。”
娇娇妈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嘴上又不能闲着：“你不气我就不错了！我不用你孝敬。”
娇娇这会已经不知不觉地跟进了她妈屋里：“我也不想气你，你顺着我点不就气不着了嘛！”
“哎呀？你让我顺着你呀？小王八羔子！”娇娇妈一屁股坐到凳子上，打算拧到底了，“反正你把我说死了也没用，我就是不同意留这个孩子。”
孩子哭了，娇娇转身回屋去了，只扔下了这一句：“你不留拉倒，我送我哥我嫂子家去，让他们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