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墙头位置挑得还算不错,在众人侧边,只要没人什么脖子不舒服,扭个头看个天,就不会发现这边墙头上还有三个脑袋。
“这鬼丘不是个吗,这身上怎么这么浑?”
宋颜颜盯着那鬼丘看了好一会儿,在我边儿上小声嘟囔了句。
我闻言也皱了皱眉头,宋颜颜虽说道行不深,但她身为之后,这双眼睛看人准不准不知道,验鬼的话,一般都八九不离十。
看人,便就看其身上的气,若这人孽障轻,那身周的气便也就清,可若这人孽障中,其身周的气,便就如宋颜颜所言,是浑浊的。
常年同邪祟打交道,身周多稍稍沾点邪气也是无可厚非的,可这问题就出在,宋颜颜说的是这鬼丘身上气浊,便就说的是他本人的气。
我又盯着在众人前头坐着的鬼丘看了好一会儿,但我这眼睛的功夫到底是不如宋颜颜这血脉传承来的,虽然能看见这鬼丘气浊,但也分不清是哪里来的浊气。
看着看着,我就又让鬼丘水中的那个白瓷罐子吸引了目光,便这时,李御东又在我耳边悄声问道:“你说他手上那个罐子里头装的是啥,这么宝贝,还得自个儿举着。”
“骨灰。”我淡淡地回了他一句。
“骨——!”李御东惊得差点喊出声,就赶忙自己捂住自己,小心地往院子里瞧了瞧,见没人注意,这才又凑到我边儿上小声说道:“骨灰?你们现在都流行抱骨灰出门遛弯儿了吗?”
“他抱他的,和我们有个什么关系。”我听他这话,很是不满地睨了他一眼。
李御东看我是真不开心了,就赶忙轻抽了自己一嘴巴子,然后就跟没事儿人一样又凑上来说道:“不是啊,骨灰不都好大一个坛子么,他这个一只手都能举得过来。”
“那是普通人家,火化的时候连衣带被一起烧,这不就烧出一坛子灰来。”
我还没说话,宋颜颜就先瞥了李御东一眼,带了丝嫌弃地说道:“人骨架就那么点大,真的骨灰就他手里头那么一小罐子,连这都不知道。”
“我这不是也没见过吗,还是师姐见多识广。”李御东笑了笑,顺口就快又夸了宋颜颜一嘴。
而我看着那一小罐子骨灰,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就轻声说道:“虽然说为了节约土地开始推行火化下葬,但咱们这行业里头,死后化灰还是不常见的。”
却是我这话才一说完,下头就那么一边坐着,一边坐着也没个交流的两拨人终于有了动静。
只见那来客中有一人上前一步来,说道:“我等都是受鬼丘先生的邀请来到此处,却不知鬼丘先生召集我等,可是有何要事啊?”
那头本还坐着的鬼丘,听到这人说话,终于也动了动,只见他拄着拐杖从座椅上站起身来,另一手还是稳稳地举着他那只白瓷罐子。
我心中感叹这鬼丘一大把年纪了,手倒还挺稳,然后就看着她他起身后并没有立刻回答那个人的问题,反倒是上前几步,正好就在那三级台阶的一步远的地方站定。
鬼丘端着一副威严的姿态,因为他到底是高了众人三个台阶,这严肃的眼神扫了一遍院中众人,莫名起了一种睥睨众生之感。
“呵,这老头还挺自恋,就这么个农家院的主人,眼睛都长到天上去了。”
论高傲这块,宋颜颜是拿捏得死死地,就我目前认识的人中,她要是称第二,绝没人敢称第一,是以她这话说出来,我也是半点不意外。
不过说真的,今天之前我是真没听过鬼丘这号人物,他这土皇帝的姿态在我看来,还真不如我师姐。
想归想,戏还是要看的,只见院中那鬼丘站定后,便就将他先前一直托在身前的白瓷罐子举到众人眼前,叫众人看清楚。
然后,他终于是开口了,说道:“今日请各位来此,实有一不情之请。”
“不情那就不要请!”
宋颜颜听见鬼丘这话,又忍不住小声吐槽了句,而李御东也没忍住扑哧轻笑了一声。
我轻咳了一声掩去唇边的笑意,又专注回院子里头。
见众人在那鬼丘拿出白瓷罐子后,都不约而同地观察起那个罐子来。
我们这处虽然离得远,但好在我视力不错,勉强也能将那白瓷罐子看个清楚,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普普通通一个骨灰罐子,不过比寻常陶的要好看些罢了。
许是也有人和我一个想法,看不出上头有什么端倪,就想走近些仔细看,却不想那人还没近鬼丘五步呢,原先还安静站在鬼丘身后的那一排黑衣人,突然就上前将这人拦了回去。
那被拦的人也是个有脾气了的,一看自己叫人这么下了脸面,便就愠怒质问鬼丘道:“你这不让我们看清楚,怎么帮忙!”
“就是,说是宴会,结果连滴水都没看到。”
“鬼丘先生在鹤阳也算是个人物,今天这事儿办得不太漂亮吧。”
一石激起千层浪,原先我还以为这群人就要这么端着一张假脸直到“宴会”结束呢,没想到才一人开口,底下不满的声音就响起了片,还都和宋颜颜想一块儿去了。
想到这儿,我不由得笑了笑,却是再一看回那鬼丘时,忽然愣了一下。
只见鬼丘看着下边又吵闹开来的众人,不怒反笑,却是那笑中莫名多了一丝阴寒之气,而后便听他又不紧不慢地说道:“这罐子里有个邪祟,老夫想请各位鉴赏鉴赏,看看是否有人能够镇压。”
却是鬼丘这话才说完,下头立刻又有人不满了,嚷嚷道:“鬼丘先生,您这就不厚道了吧。”
“可不是,我这寻常出一次活儿都还先收定金呢,您这随随便便一封邀请函就将我们骗到这儿来了啊!”
“鬼丘老先生,您这是想空手套白狼啊!”
“就说看在您的面子上来交流一下,可您就准备了这么一个小破院子来招待大伙儿,实在是说不过去啊。”
“是啊,鬼丘先生,您这事儿……”
众人在下头吵嚷成一片,却无人注意到上头的鬼丘压根没有受他们这些质问一丝一毫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