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不要,我说!”
于嘉眼眸一寒,手中的刀直接甩了下来。
砰!
刀剁在地上的声音,让围观的群众都闭上了眼,不忍看着这残忍的一幕。
那假乞丐趴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不仅屁股向外渗着血,还尿了一大滩的尿,他魂儿都吓飞了,那绣春刀下落的声音,此刻还在他的耳边回**着。
刀剁在了手的一旁,并没有剁到假乞丐的手,于嘉蹲下身,那块玉佩在假乞丐面前晃着。
“说!!!”
假乞丐隆重的江南口音说:“大人,我不仅是个假乞丐,还是个白日鬼……”
白日鬼?
围观的百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惊讶的同时,都咬牙切齿地闭上了眼,如果不是于嘉带着锦衣卫在这里,很可能直接上来,活活打死这个假乞丐!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
白日鬼是江南一带的方言,意义就是白天行窃的贼,属于盗匪的一种,但不包括盗。
锦衣卫上前,在一旁解释着。
蹿房越脊、高来高去的小偷叫翻高头,不用借助绳索、钩子等就能翻身上房的小偷叫上手把子,借助竹竿、绳索等翻身上房的小偷叫下手把子。
还有,夜晚入室盗窃的小偷叫夜燕,在屋顶上掀开砖瓦,顺着绳子爬进屋内的小偷叫天窗鬼,在墙壁上凿洞开穴钻入屋内的小偷窑口。
要么说,江南一代的方言很难懂,几乎每隔百里就有一种方言,很难理解,就算能听得懂,也要理解词汇的含义。
如果认为这么就算多了,那就小巫见大巫了,还有几种小偷没类举,就是,吃恰子、踏草青、白日鬼和跑灯花。
吃恰子,是指趁着主人外出不在,撬锁登堂入室偷盗的小偷,踏早青是指在天未亮时行窃的小偷。
和这个假乞丐一样的白日鬼,是在白天动手的偷盗者,最后的跑灯花,是专在黄昏时偷盗的小偷。
如果不是锦衣卫在后边解释,于嘉还真就不知道白日鬼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那假乞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过路的行人看他可怜,给他吃的或者钱时候,他都会在那人身上再摸一些。
而丢掉钱的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是疯疯癫癫的傻子摸走了他的钱袋,向回去的方向找,或者只能自认倒霉。
而这块玉佩,是他从东城外五里佛慈庵乞讨时,从许愿树上解下来的。
佛慈庵?
这个地方于嘉听说过,是一座尼姑庵,里面收了十几个无家可归的姑娘出家,虽没有什么名气,也不是皇家的寺庙,但朝廷每年都会给他们奉银,让她们为大明诵经祈福、延续国祚。
莫非,秦云恶作剧做得太多,心里有愧,去那个地方祈祷去了?或者说,秦云为这块玉佩的主人,他心中那个死去的姑娘还愿去了?
不过怎么想,于嘉都想不通。
不仅仅是他,就连一旁站着的尚轩也想不通,这玉佩虽然不值钱,可以说是很便宜,但对秦云来说可是十分珍贵的,怎么会拴在许愿树上呢?
尚轩拔出锦衣卫刀,拽住假乞丐的衣领将他拽了起来,刀架在了假乞丐的脖子上:“编瞎话也不知道找个好地方,我表兄去尼姑庵干啥!你还在骗我们,看来你真的想死!”
别别别!
那乞丐连连挥手,说:“大人,我家中有六十岁老母,十二岁孩子,我又怎么能不想活呢?”
假乞丐跪在地上,说:“大人,真的是从佛慈庵的树上偷来的,去佛庵乞讨的人,往常都是像树上拴香包,或者布袋,里面装一些纸条什么的。我偶尔看到玉佩,便以为值钱摘了下来。谁知当铺掌柜却说,完整的都不值二十文,何况残缺的,他两文钱的都不要。我便带在了身上,六七天前,被这贩夫用两个饼换走了……”
这才搞明白,假乞丐刚才隐瞒的事,是怕说出他是个小偷,扒出以前的事。
他担心的是,要是进了大牢,家中孩童和母亲谁来照顾……可犯法就是犯法,不能因为可怜就饶恕了他的罪过。
“带我们去佛慈庵,如果你配合得好的话,我可以拜托府尹大人,根据你戴罪立功的表现,酌情减少你蹲大牢的时间!”
唉~
那假乞叹了口气,也只能这么办了,对于嘉磕了几个头后,高声道:“王福认罪,谢大人厚恩!”
那王福被锦衣卫押着,去饼铺换了身行头,梳洗完毕之后,又带了个香包,熏了熏身上的臭气。
远远看去,这人并不是四五十岁,应该是三十出头,和之前疯疯癫癫的样子截然不同。
如果不知道他就是那假乞丐,八成的人,估计都不会将他和假乞丐联系到一起。
那假乞丐王福手拿着两块玉佩,双手托在掌心,深深一礼:“大人,这是你的玉佩”
嗯?
于嘉摸了摸身上,果真,本来身上带着四块玉佩,郑和给他的一块,夏侯瑛给他的一块,还有满新雨给他的,加上苏毅拜托他找孙安的那块。
而王福手中这块玉佩,正是最昂贵的两块,是夏侯瑛和郑和送给他的。
没想到,这还是个人才,不仅手法如此之快,伪装的本事也是一流,就是没往正道上用,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两块玉佩就不知不觉到了王福的手里。
小二、贩夫和王福、饼铺掌柜被送上马车,尚轩、锦衣卫也跟着进入了马车,于嘉这才翻身上马,向东城外佛慈庵而去。
不多时,队伍便到了佛慈庵山下。
仰头看去,那佛慈庵很大,墙面也很新,像是刚刚粉刷过一样,给人的第一感觉,这寺庙一定不差钱。
众人将马车停在山下,带着小二、贩夫、饼铺掌柜和白日鬼王福走上了山,进入了念慈菴。
这里的尼姑都非常年轻,最大的不过四十几岁,有几个三十几岁,甚至还有两个十几岁的。
见锦衣卫道来,那四十多岁的主持带着其他尼姑走了出来,手掌立在胸前,躬身拜见:“阿弥陀佛,佛慈庵主持,带众尼参见天策将军!”
嗯!
于嘉双手合十,微微点了下头。
“主持不必客气,我今日前来,是想问问你认不认识这块玉佩?”
嗯?
那主持一看,微微皱了下眉。
其他尼姑们仿佛都认识那块玉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后,双手合十地低下头来,念了声阿弥陀佛。
主持没加多想,双手合十,垂头回答道:“天策将军,老尼认识这块玉佩,他的主人叫秦云,七天前,秦施主来佛慈庵来,给我们十两银子,让我们给死去的姑娘诵经。那诵经位置,就在许愿树旁。当时,他好像把这玉佩拴在了许愿树上。”
哦?
此时,这块玉佩已经碎了。
如果秦云是自己拴上去的话,玉佩不应该坏掉啊……
“主持,他当时拴上去的时候,玉佩是好的还是坏的?”
主持想了想,摇了摇头:“当时只是念超度经文了,贫尼真没有注意到。”
于嘉仰头看天,无奈的看了口气。
想必找到这个时候,线索就这么断了,这时代没有监控,又如何查找秦云的去向?
“那你知不知道,超度完之后,他去了哪里呢?”
刚问出来于嘉就后悔了,佛门之人,四大皆空,又怎么会询问一个浪**公子接下来会去哪?
忽然,那佛慈庵的主持想到了什么,说:“天策将军,那日是有一个壮汉陪他来的,那壮汉还拿着刀!秦施主脸上还带着伤,时不时还给贫尼用着眼神,好像是让贫尼帮他什么一样!”
“有一个壮汉,带着恐惧?”
于嘉和尚轩互相看了一眼。
难道,秦云是被人劫持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心心念念的玉佩破碎,拴在树上都说得通了。
于嘉心里还原了事件的侧写。
秦云本就**不羁,又有富家子尚轩给他钱花,自然在外面拈花惹草,被周边乡里的不轨之人惦记上,打斗之中损坏了玉佩。
不无这个可能!
记得乡试赶考的路上,卢龙县外,于嘉几人就被附近乡里的刁民算计了,险些没丢到性命!
自古以来,进京赶考的学子,被沿途百姓打劫丧命的事屡见不鲜,人贪心大的时候,就会铤而走险。
俗话说,盗亦有道,再坏的人也会满足临死之人最后一个愿望。
一定是秦云不敌匪徒,便灵机一动,假借去尼姑庵给姑娘祈福的借口,将玉佩拴在了树上,企图向外界传递信息!
虽然很匪夷所思,但目前,也只有这个理由说得通。
“多谢主持,打扰了,我们先告退了!”
“阿弥陀佛,天策将军慢走!”
主持带着一众尼姑,将于嘉和众人送出佛慈庵,目送所有人下了山之后,这才回了寺庙。
……
“是我害的你表兄吗?你如今也是官,正八品的知事,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于嘉背着双手,回头说:“怕是秦云到处炫富,引火烧身!八天还没有音讯,怕是早被杀人灭口了!”
哼!
尚轩仰头看天,也觉得表兄回不来了,拳头攥得紧紧的:“这些天杀的刁民!如果要钱我可以再给,干嘛要害我表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