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元眼睛瞪得大大的,静静地看着于嘉。他不想相信,也不选择相信,面前的小子只有二十岁。
出征安南,于嘉只不过是个部将而已,这次是于嘉亲自挂帅出征,第一次纵横草原,就能建不世之功业?
夏侯幌上下扫了于嘉两眼,表情不太好,可能是责怪于嘉太过于莽撞,为了功绩不在乎妻儿老小。
丘福脸上皱纹都散开了,越笑越开心:“没错,他就是鬼力赤!”
什么???
这怎么可能?
此刻,王辰,张元,夏侯幌全都惊讶得瞪大了眼,眼中带着不解,又带着敬佩,说不好那个神情。
丘福牵了下马绳,走到了囚车旁边,看着鬼力赤笑道:“你没想到吧?你竟然会败在二十岁的状元手上,还被他生擒了回来!哈哈哈,大汗被抓,这是草原的奇耻大辱啊,成吉思汗若是知道,会不会从土里爬出来?”
哼!
鬼力赤在囚车里关了一月,身上臭烘烘的,也一个月没有洗脸了,眼睛上全是眼屎,发型全靠风的强度而定,显得十分的狼狈。
“丘福,你们有什么好自豪的?那小子不宣而战,像狗一样偷袭大汗部落,胜之不武!你觉得说出去好听?有本事就放了我,咱们改成战争状态,重新打一下!”
丘福微微皱了下眉。
他纵横沙场一生,也知道国战不可直接偷袭,先要派出死神送上战书,两军对垒,一决雌雄。
和平年代,对面偷袭你的边疆这个说得过去,你偷袭人家的周边部落也说得过去,可打老巢这就说不过去了,的确是不好听。
丘福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那左右都督听鬼力赤说这么一句,眼睛突然一亮,连忙凑上前说。
“国公,对啊!于嘉攻打别人都城没发战书啊!应该放了鬼力赤,让他重整军马再战!”
“国公,这种情况是不能打的,会有损军威!何况,大明和鞑靼此时并非战争状态,要想抓他们的大汗,先要发布讨贼檄文,并派出使臣下战书才行!”
于嘉看出来了,这左右都督就没想让他立这个功,就是嫉妒他立了大功,怕岳父夏侯晃在皇上心中的印象高过他二人。
“王都督,张都督,你们说话呢?还是放屁呢!”
呃?
两位都督被骂得一愣,实在没想到,一个新科的小状元敢骂两个正三品的军官!
“你放肆!”
“不要看你是夏侯幌的女婿,本官就不能收拾你,言语给我放老实一些!”
哼!
“放老实一些?我就骂你们了,你们能奈我何?你们说话就不顶放屁,如果是你们浴血奋战抓回来的,你们同意放?”
奈何?
好像真没有什么办法啊!
于嘉现在是皇上面前的红人,还真不好搞掉他,就算找什么借口,要杀也是皇上的事……
“简直太放肆了,一点礼数都不懂,这样的人怎么成的状元?”
“本官要上奏皇上,你竟然敢骂本官,以下犯上,这可是大不敬之罪!”
哼!
“爱咋咋地,爱咋告咋告!有招想去,没招死去!把你们的屁股闭上,别让我揍了你们!”
“放肆!”
有招想去,没招死去,这话说得简直太狂妄了呀!
左右都督被这么一怼,脸瞬间红了起来,胸膛也剧烈地起伏了起来,多少年了,多少年都没有人敢这么和他们说话了!
于嘉指着二人的鼻子,又说:“你们还称为左右都督,连头猪都不如!草原纵横几千里,对面知道要偷袭还能等着挨打?蓝玉大将军在捕鱼儿海袭击北元王廷,不也是没发战书吗?”
哼!
王辰冷眸一凛,转过头去:“身为状元,言语之间尽是粗鲁,乡野村夫都不至于此,满嘴喷粪,我羞与此等人说一句话!”
张元也是气的不行:“当年,大明和北元是战争状态,是不需要下战书的!虽然鞑靼、瓦剌虽然时常骚扰大明边境,但没偷咱们的京师!你可以扫**周边部落,但不可以不宣而战,攻打大汗本部……”
于嘉指着王辰,对张元说道:“滚他娘一边去,对面偷袭辽东,杀我们的同胞,你还和他们讲究礼法,你好像吃屎长大的,都不如那个蠢才!”
说谁是蠢才呢?
说谁吃屎长大的呢!
一个小小的状元,就算封官,前几年也是正六品左右,最多也就是个正五品的小官,竟然对两个正三品的都督不敬!
“行了!”
丘福又是一声怒吼,打断了剑拔弩张的三人:“我觉得仙婴说得有道理,我们也不能始终遵循着古法,也应该出点新奇的打法,让鞑靼、瓦剌长长记性!是他们挑衅在先,和挑衅之人还讲什么礼仪?都不要再谈了,鬼力赤先不能放,我会将此事上报给皇上,怎么处理鬼力赤由皇上定夺!”
哼!
如此一说,几人才都放下了剑。
于嘉这时挥了挥手,两个骑兵将一黑一白两把苏鲁锭拿了上来。
“丘淇公,我不仅把他抓了回来,还把这玩意儿拿回来了……”
嗯?
丘福、王辰、张元、夏侯幌同时锁紧了眉头。
苏鲁锭!
没想到,于嘉竟然把这个也抢回来了!
这是要杀人诛心呀!
没有了苏鲁锭,鞑靼还怎么称自己是元廷正朔?
丘福捋着胡须,朗声笑道:“好,好!仙婴,这回你可是立了不世奇功了,我回去就是写奏折上报京师!”
于嘉拱手作揖:“遵命!”
在顺天府百姓好奇和羡慕的目光下,大军浩浩****进入了京城……
欢呼,掌声,山河沸腾……
随于嘉出征的三千骑兵,都得到了封赏,各回各部。
抓回的女人和孩子,女人分给了顺天府没有婆娘的百姓,女孩子卖给了大户人家,而没有车轮高的男孩全都成了苦役,送去建设紫禁城了。
那些马匹,充入了夏侯幌所部之中,牛羊卖给了顺天府的士绅,卖来的钱与缴获的几十箱金银珠宝一起,先存放在国公府之中。
丘淇公下令摆宴,北直隶所有官员和顺天府各级官吏悉数到场,替于嘉庆功。
几人欢喜几人愁,高兴的是夏侯幌、丘福、于嘉和顺天府尹,难受的是王辰、张元其他五位行在侍郎,还有北直隶各级官吏。
一个二十岁的小子,资历尚浅,却屡立奇功,哪能不叫人嫉妒呢?
同一时间,海剌子河。
鞑靼太师阿鲁台,带着几万精锐和掠夺的牛羊、马匹满怀兴致地回到了大营。
看见眼前的一幕,阿鲁台手中的刀都掉在了地上,不可思议地揉着眼睛。
“这是怎么了?这究竟是怎么了!”
阿鲁台带着亲兵,策马冲进了大营之中。
眼前,大营被炸得乱七八糟,遍地残肢断臂,尸体无人收拾,除了蒙古包之外,整个大营里,什么都没了!
不仅女人、孩子、金银、牛羊、马匹都没了,就连烤肉用的木炭,铁签子都拿走了!
“太过分了!这是谁干的!”
阿鲁台想不明白,大冬天遍地大雪,正是他们掠夺的最佳时机,他们能找到大明的城池,而大明是不可能找到他们的!
那怎么还能被偷袭了呢!
“快点看看,这里有没有大汗的尸体!”
亲兵们左右寻找,一个时辰后,全都返了回来。
象征着北元正朔的黑白苏鲁锭也没了,这损失可大了呀!鞑靼太师阿鲁台攥紧了拳头,眼中怒火翻腾。
几天前又下了两场大雪,雪地里的脚印都被盖住了,也不知道从哪个方向来人偷袭的呀!
阿鲁台征战一生,第一反应,这就不是明军干的,因为汉人都是在春夏秋三季进入草原,从古至今,还没有冬天出塞之说!
结合以上分析,只有一个可能,就是瓦剌部干的!
阿鲁台咬牙切齿地咆哮道:“一定是瓦剌部首领马哈木干的!夺取苏鲁锭,自称他们是草原正朔!好,血战是不是?那就战场上见!”
还好,鞑靼部几万精锐都跟着他出去掠夺辽东了,不过,是死了三千多勇士,女人、孩子、牛羊、马匹、金银和苏鲁锭和大汗全没了而已……
呜呜~
鞑靼太师阿鲁台心酸呀!
这个不过,简直太多了呀!
丢了大汗还好说,阿鲁台和鬼力赤本来就意见上不合,正好借机再扶持一位大汗。
可丢了苏鲁锭,那鞑靼就不能称之为蒙古正朔了,相当于一下子从正规军成游击队了啊!
“该死的贼,木炭和铁签子都拿走,是穷疯了是怎么的呀!”
阿鲁台回头咆哮道:“瓦剌部敢偷袭我们,咱们不能咽下这口气!不能就这样屈服,不可一蹶不振!既然大汗被抓走了,我们就重立一位大汗,本雅失里是黄金家族的后代,我们就拥立本雅失里为大汗,重振雄风!”
“重振雄风,重振雄风……”
几万鞑靼军队呐喊声震天彻地。
阿鲁台紧接着命令道:“瓦剌部欺我鞑靼太甚!这地方已经不安全了。传令,大军拔寨,重新寻找水草肥美的地方!落脚之后,再找瓦剌部首领马哈木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