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嘉用弄来的钱,继续加大规模生产,并不断地招流民进厂。
同时,建立了严格的管理制度。
还有花名册,各工厂需要多少人都登记在册,压一个月工资,下月发上月的工钱。
这样一来,百姓就不能随便逃跑,今天干明天不干。
得知这样的好消息,丘淇公、夏侯幌、顺天府尹方大人也都啧啧称奇,夸赞着于嘉的能力。
借着这段时间,于嘉拿出自己的积蓄,也帮着满天、满地、苏达等人,在顺天府京城好的地点,各买下了一栋宅子。
其中,还包括自己的一处宅院,还有大舅苏毅和小舅苏铭的宅子。
将来顺天府京城便是首都,趁着现在房价便宜,赶快拿下一环的房子才是上策!
又是半个多月过去了。
原来死气沉沉的宛平县,如今一片欢歌笑语,百姓们每天,不再因为没有田地而愁眉苦脸,在于嘉在工厂里上班,比种地挣得更多。
而那些士绅,再也不敢找于嘉来要账了,因为百姓的心都被他抓住了,他们认为,贸然上前要账,恐怕会被打死。
所有人,也只能在家里生着闷气,每天摇头叹息,等着他们那些关系回信。
吕太公家中。
几十位家族老爷聚在一起,研究者如何对付于嘉。
吕太公坐在首位之上,拿着手中书信,朗声说道:“各位,震儿已经给老夫回信了,他已经把此事转告给了皇上。于仙婴为祸一方,皇上听了也怒不可遏,声称过一阵子,会亲自来北直隶看一眼。到时候,就是那泼皮倒台的时候!”
几十位士绅,也都接到了同样的来信。
他们的关系,在朝中给皇上吹了风,想必此时,于嘉正在府中发愁,该如何应对皇上质问呢。
这时,吕太公放下书信,起身说道:“那于仙婴倒台是迟早的事,我们静静的等就好,等他倒下的那一刻,一定会后悔惹了我们!”
对对!
“那于仙婴是自作自受,罪有应得!”
“如果他被抓之后,我一定会准备一堆烂叶子臭鸡蛋,全甩在他的脸上!”
“就是,一定要让他颜面扫地,身败名裂!”
……
自古以来,敢得罪士绅的人,无非是两种人,一种是特别头铁的,另一种就是关系特别大的。
像第二种不好处理,和平年代都是人情社会,就算倒台了也不会被抓,无非是调到别处做官而已。
而第一种就不一样,处理起来相当方便,自古以来的案例也屡见不鲜,最明显的,就是建文朝的齐泰和黄子澄,最后落个身败名裂、满门抄斩的下场。
倒是说他们和亲王比不了,也不可能学着皇上一样造反,可皇上也不会为了一个新科状元,得罪满朝的官员。
吕太公想到此处,嘴角勾勒起一抹邪魅的笑容:“皇上到来之前,老夫要给那泼皮再添一把火!”
王家老爷起身问道:“吕太公,你有何高招?”
哼!
吕太公冷笑道:“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民之当事,当农与耕!那于仙婴把百姓都弄去做工了,宛平县万顷良田无人耕种!如今已是五月中旬,甚至都没有犁出沟陇!就算他让百姓都挣到了钱,也难逃其罪!”
哦?
吕太公一句话,几十位士绅互相看了一眼,片刻后,都仰头大笑了起来。
“对啊!耽误了田地耕种,粮食必然会涨价,这可是大罪呀!”
“说的是,有这一条罪状,估计罢官都不止,差不多会砍头啊!”
“哈哈哈!爽快了爽快了!等到他砍头的时候,我带着全家老小去看,一定要高声喝彩!”
吕太公抬起手,议论声才停止下来。
“咱们现在就去县衙,看那于仙婴,如何回复这田地耕种之事!”
……
与此同时,县衙内舍。
于嘉抱着女儿,看着府尹方大人送回来的文书,眉头锁得紧紧的。
都察院和锦衣卫,共同派出巡检组北上了,算一算时日,差不多也该到了。
于嘉日日派着人盯着码头,但却没有看到人,难道说,巡检组先去了其他县?
这也有可能!
宛平县只是屁大点地方,顺天府首要的大事,此时还是京师的三大工程,紫禁城、永乐大钟和天坛。
虽说自己有皇上的信任,了想到自己得罪了这些士绅,弄不好他们关系里就有都察院的人,还是有些不安心。
贪污什么的于嘉没有,搜刮民脂民膏也没有,可就不知道下来的是什么人,真要是为难自己,该怎么应对。
自太祖洪武皇帝开国以来,本朝官员的俸禄很低。
几十年下来,到了此时的太平盛世,通货膨胀,钱越发越不值钱了。
各地的官,尤其是地方的小官,其实挺不容易的。
不仅不敢得罪当地的士绅,自己那些微薄的俸禄,每年还要向上面孝敬,走门路,别让上面送上不好的话,再影响自己的仕途。
对下边来说,还要给自己的幕僚发工资。
比如于嘉的师爷陈星,与迁安县当时的师爷陈登、途安就不同。
迁安县当时没有县丞,陈登和途安作为师爷有编制,是有朝廷俸禄的。
而宛平县就不同,有“副县长”县丞,有“法院和监狱长”典史,有“税务局局长”税课,有“教育局局长”教谕,有“邮政局局长”驿丞。
所以,在这个地方,师爷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了,纯属于帮知县做事的幕僚而已。
另外,惯例还要给下属发福利,总是命令别人,不掏掏腰包,别人干活哪能痛快,慢慢的就有意见了。
还有踏入仕途,人情往来必不可少。
因此,各地贪污事件时有发生,这也就有了都察院,四处巡查。
若是那些检察官员鸡蛋里挑骨头,于嘉难免也得耽误些口舌,浪费些时间与他们周旋。
刚想到此处,就听外面的鸣冤鼓响了起来。
有人来告状了!
于嘉放下孩子,精神一振。
有人告状,就证明宛平县的秩序恢复正常了。
于嘉整理好官服,召集人员,端坐在衙门正堂,这是来到宛平县第一次升堂,也是第一次以知县身份升堂。
衙役们整齐地站成两列,水火无情棍在地上磕着有节奏的声响,口中呜呜地喊着“威——武!”
告状的人走进衙门,跪下行礼之后,将状纸呈了上来。
师爷陈星接过状纸,没有当堂念出来,而是先呈给了于嘉。
于嘉舔了舔嘴唇,为什么不当堂念?
一看这状纸,于嘉满心无奈。
兴致勃勃地来升堂,而这状子,是告他的!
堂下的原告,是一对七旬的老头和老太太,状告于嘉奴役百姓,田地无时耕种,逼迫人工厂做工!
“我们老妇两人,有三十多亩田地,虽然一生无子,倒也是有两个仆人,吃喝不愁。知县大人强人所难,让两个仆人都进了厂,我家田地无人耕种,连人都雇不到了!”
“知县大人,粮食就是百姓的命,没有了粮,钱就是铁片!如今已是五月,田间寸土未耕,今年,让我们怎么交秋粮?”
门外围着一群人,议论纷纷。
听见这老妇两人的哭声,像平静的水面扔下去一块石头一样,瞬间沸腾了起来,也指责起那老妇两人来。
“无人愿意给你干就干,不愿意给你干,自然找更好的出路。现在不是秦朝,没有奴隶!你想想,面朝黄土背朝天多累?要是我,也会选择进厂做工,不会当一直农奴!”
“地主老财还有理了?工厂每天给十文,做一天休一天,相当于一天能挣二十文!你给奴仆每天发四十文,看他们回不回来!”
……
百姓虽然指责二人,可于嘉隐隐约约感觉,这两个人很老实,也很可怜。
二人没有儿子,也只能用农奴种地,工厂建成,没人供他们差使,以他们二人的体力,三十亩地真种不过来。
于嘉翻着状纸,沉着脸问:“各工厂是工作一天到半夜,后夜到第三天清早轮休。那两个奴仆不回来种地,你们有没有想过,自身存在什么问题呢?”
老人哭诉道:“大人,工厂给百姓的钱多,他们干了一天半夜,第二天也学着别人潇洒,哪有心情在种地了?”
哎呦我去!
于嘉被怼的哑口无言。
虽说是胡搅蛮缠,可听上去,还有那么一丝丝道理呢。
工厂每天每人做工不能十文钱,第二天不能休息,这样下来,这些小地主心里估计能好受些。
与此同时,门外围观的百姓,又再一次沸腾了起来。
他们都是被地主奴役的奴仆,多年来,没少受宛平县大大小小的地主欺压,薪水少不说,还拖欠时间。
今天到好,出来一个要求降低百姓报酬的人!
如果不是于嘉在场,那些百姓,很可能就冲进来打他们两人了!
于嘉笑着起身,将状纸放在了桌子上。
“这状子我接了,如果我有罪,我自罚自己!但是你们知不知道,百姓告官是什么流程啊?”
嗯?
老妇人和老人互相看了一眼,眼中好像有些鸡贼,都摇了摇头。
看他们左看看右看看的样子,想必是几十年来也没进过官府,更别说以民告官了。
师爷陈星补充说:“《大明律·刑律》规定,百姓以民告官,先要打二十大板!”
嗡!
此话一出,老妇人和老人眼前同时一白,脸上也出现了惶恐之色。
县衙门外,百姓们脸上都浮现出得意的神情,这两位七旬老人,二十大板下去,怕是灵魂都给敲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