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门外的百姓,对年过七旬的二人没有一丝怜悯,只因为二人是来要求降工资的,要求把百姓送回被奴役的位置上。
“肃静!”
于嘉一拍惊堂木。
顿时,县衙内外一片寂静。
老话讲得好,清官难断家务事。
从某些角度上来讲,这两位老人也是弱者,没有了工人,三十亩田地就废了,着急也是理所当然的。
“你们每人二十板子,暂且记下!回去吧,之后我会慢慢研究,你们田地如何耕种问题。”
雇不到人,还能怎么研究?
只怪你工厂给的钱太多,把奴仆都引跑了,各大家族的丫鬟仆人,也有不少离开进厂的。
“大人肯接我们的状纸,就要还我们一个公道!”
谁知,于嘉退了一步,那老妇人还逼近一步。
回到府衙后堂,于嘉担心更多了。
巡检组可能已经到了,或许是假扮成百姓在人群之中,这个状告得太过离奇。
难道说,是有人要对付他,给他下个陷阱?
“爹爹!”
小娜娜咿呀学步地向于嘉跑来。
这时,两个娘子迎了上来。
刚才升堂时候,两个娘子也偷听了。
满新雨从于嘉怀里接过女儿,温柔地说:“老爷,依我所见,处理这件事不难。你只需要找几个认识两位老人的人,问问他们的品性,或者找到他们所说的两个奴仆,问问他们为什么不给老人种地了就行。”
于嘉点了点头,严肃地说:“我也知道这么做,发展百姓民生是必要的,不能因为他们一己之私,就降低了整个县二十几万人的劳务费,我就是看他们可怜而已。”
有鬼,这里面绝对有鬼!
于嘉隐隐约约感觉到,应该是那些士绅安排的这对夫妇,只是不知道如何收买的他们,让他们冒着被打板子的危险状告自己。
但若是士绅们设下的局,肯定有后手!
刚说到此处,十几位百姓亲自找到了于嘉。
猜得没错!
那两个看似老实的老人,实则是宛平县著名的扒皮!
年纪轻轻时候就不干好事,学着士绅们打压百姓,趁着饥荒或是兵戈吞并田地。
那两位老人有儿子,还有两个。
冲这一点,他们就欺骗了知县。
也就是那两人没有背景,如果朝中有个做官的人,恐怕二人吞的田地,要比士绅们吞得更多。
可能士绅们也想了,找两个七旬老人反馈此事,你总不能打他们两个板子吧,若是惩罚杖毙,恐怕是不好解释。
与此同时,陈星跑进了后堂。
“大哥,那几十个士绅又来了,看他们气势汹汹,想必是找你来问罪来了!”
哦?
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呀!
“他们来问我的罪?问我什么罪?出去看看!”
于嘉带着满新雨和夏侯瑛,同师爷陈星一同走出了县衙。
几十位士绅站在门前,满脸哀怨地看着他。
对比之前来说,这些士绅眼中少了些狠厉,多了一些恭敬,因为每次他们成群地出来,后边都会莫名地跟上几百个百姓,自发组成保护知县的队伍。
狗知县,就不能每天都上班,非得让这些贱民上一天,歇一天?
于嘉双手背在身后,笑道:“各位,今日前来,又是为了何事啊?”
士绅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说话,可能是怕身后的那些百姓,都将目光看向了吕太公。
吕太公寻思片刻,上前说道:“侯爷,咱们进去说吧,或者你和我们回吕府说,此地人多嘈杂,不好谈事儿。”
呵呵~
这些士绅,估计是被借钱借怕了!
看他们现在满脸愁容,想必,再在他们身上卡点钱是卡不出来了。
“敞开了说就好,有我在这里,百姓没人会动手。我向你们保证,这一次,我不向你们借钱。”
说了不借钱,士绅们才放下心来。
吕太公开口说道:“侯爷一言九鼎,我们信你了!我们此次前来,是想问一下侯爷,宛平县万顷田地,你准备什么时候耕种?”
哼!
“我准备什么时候耕种?”
果不其然!
之前的老头老太太,就是这些士绅派来的!
他们手里的田地太多,怕荒废还要吃罪,但又找不到奴役替他们耕种,想必此时,心情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便把锅甩给了他。
“老太公,你所说的万顷良田,有我一寸吗?”
吕太公左右看了看,回过头来,默不作声。
于嘉看向几十位士绅,高声说道:“你们所说的万顷良田,有宛平县二十七万百姓一寸吗?”
几十位士绅,也都是哑口无言。
可他们没有办法,五月中旬,田地还未耕出垄沟,一切的一切,罪魁祸首就是于嘉!
如果他不在宛平县建厂,不让百姓进厂工作,他们哪能找不到奴役,又何止五月中旬连地还没有耕!
“侯爷,咱们得讲理!你给百姓每天十文钱,工作一天休一天,我们上哪雇农奴去?”
“就是,之前我找来几个奴仆,人家说要一天二十文,说在士绅府里没有尊严,没有休息,价格要更多!”
“就是因为你,我们之前,都是给农奴每人每月两百文!”
……
哼!
于嘉冷笑道:“谁让你们攒那么多田地,弄得百姓都没有饭吃?百姓们有自己的思想,凭什么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你们都是腰缠万贯之人,每人每天二十文多吗?”
谬论!
几十位大大小小的士绅,满眼的怒不可遏,也没有了刚才眼中的惊慌,似乎都忘记了,身后有几百个百姓围着呢。
每个人家中都有千顷良田,到了春耕和秋收时节,要雇需要几千名奴役。
不要说每人每天多给十五文钱,就是多给一文钱,一天就要丢掉几贯,哪是嘴一张一闭,就能给出去的?
“侯爷,你就不怕宛平县今年颗粒无收,圣上降罪,丢了你金科状元的名号,夺了你夕阳侯的爵位么!”
哼哼!
于嘉冷笑道:“那是你们的田地,降罪也是降你们,跟我有鸡毛关系?雇不来农奴是你们的事儿,回去想想,因为什么吧。”
于嘉懒得和这些人废话。
给的薪水太低,平时往死了压榨老百姓,百姓有了好的生活,谁还会去干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工作?
士绅们见说不通,也只能灰溜溜地走了。
他们之前敢进县府,是因为之前的知县都不敢得罪他们,而如今不同,这个于嘉是真不当人了!
京杭大运河。
所有船只全部停航靠岸,三艘帆船沿江而上。
巨大的官船之中。
徐皇后面色憔悴地躺在**,皇上朱棣坐在一旁,端着碗小米粥,一口一口的喂着。
朱棣盛了一勺,放在嘴边吹了吹:“皇后,朕说你身子不好,让你留在京师养病,你非要回来,这一路舟车劳顿,气色又憔悴了许多呀!”
徐皇后温婉的笑了笑:“皇上,我只是偶感风寒,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你我都在这里长大,还是熟悉这里的气候,眼看着到夏天了,京师又要热的人发慌,说不定我的病,回来就能好了呢。”
要说后世评论,朱棣可能不是一位好人,但没有一本史书说过,这位徐皇后的不是。
她,真真正正做到了母仪天下。
后世无论是皇家还是民间,衡量贤妻良母的标准,几乎都是按照徐皇后来定的,温婉可人,知书达理,换上铠甲也能指挥作战。
徐皇后可能是感觉,自己挺不过今年冬天了,也是想回来看看顺天府的父老乡亲。
加上一月以来,朝中官员不停有人参于嘉的罪状,说他胡作非为,滥用职权,危害乡里,欺男霸女。
徐皇后自是不相信百官的奏折,她比朱棣更信任于嘉,当初朝廷接到宛平知县被百姓打死的奏折后,还是他建议皇上,将于嘉派到这里来的。
三艘官船,停靠在京师码头。
之前,说是让都察院和锦衣卫组成的巡检组来,顺天府也接到了消息,各地所有官员,并不知晓皇上和皇后亲自来了。
朱棣命令所有认出他们的官员,不能透露一点风声,谁泄了密,就斩了谁的脑袋。
此时此刻,无论是丘福,还是顺天府尹方大人,都不知道皇上和皇后又一次微服出巡了。
在京城下了船,朱棣和徐皇后,带着刑部尚书吕震、公公黄俨换上了一艘民用船。
一想到于嘉对他黄家做的事,黄俨满脸的愤怒,给了船夫二十文钱,强压着怒火说道:“船夫,带我们去宛平县!”
谁知,那船夫掂了掂手中的钱,勾起嘴角笑道:“几位老爷,你们这点钱不够啊!”
不够?
朱棣、徐皇后、吕震和黄俨全都皱起了眉头。
京城距离宛平县咫尺之遥,马车用不上一个时辰就到了,水路虽然慢一些,但最多不超过两个时辰,二十文钱嫌少?
徐皇后柔声说道:“船家,你们平时都多少钱呀?”
那船夫笑着说:“夫人,我就是宛平县的人,按照现在宛平县的收入,你们最少要给我四十文钱。”
什么?
“四十文!”
徐皇后眉头一皱,疑惑地看着朱棣。
恐怕是京师,也没有这么高的路费。
吕震当即怒斥道:“大胆!你是不是看我们是外地人,故意黑我们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