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正是夕阳里曾经的十位里长之一——李斌!
哼!
哈哈哈!
李斌满嘴是血,笑得阴森无比:“抢劫?恨不得杀了你们所有人!我儿子死了知道吗?你们知道吗?”
李强死了?
众人面面相觑。
而于嘉早就料想到,李强活不了多久,当时,那一脚踹得十分的重,断掉了三根肋骨,后来在乡老家,见李强那个状态,应该有骨头碎裂扎了肺。
可他也是罪有应得,谁让他带着秦霄三人,趁夜来到他的家里抢劫呢?
苏毅愤怒地骂道:“你儿子罪有应得,他不懂事,你难道也不懂事?亏你也是里长,不以身作则,竟然知法犯法!”
“哼,成王败寇,落在你们的手里,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好!
苏毅转头看向那两个放哨的黑衣人,问道:“你们是谁?”
谁知,那两个黑衣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纷纷摇了摇头:“瓦卡里马森,哭撸丝奶奶酷撸斯,八嘎!”
苏毅一脸迷茫,左右看了看,说的什么玩意儿?
可苏毅就是这么个好面子的人,不懂也要装懂,回头说道:“这两个人是鞑靼人,在向我们讨饶!”
这话苏毅听不懂,于嘉可听得懂。
难怪打扮得如此奇怪,汉人不像汉人,蒙古人不像蒙古人,原来,他们是倭寇伪装的汉人。
他算不上学霸,可也会几国基本的一些口语,这两个倭寇,根本不是在讨饶,而是在展现他们誓死不屈的精神。
于嘉看了眼苏毅,也没有撅了舅父的面子,说:“大舅,我能和他们交谈。”
哦?
苏毅一听,微微一皱眉,脸瞬间红了起来。
这不懂装懂,又让外甥发现了?
外甥会草原的话,不现实啊!
然而,于嘉真的和两个人交谈了起来,很流利,稀碎稀碎的,除了那两个黑衣人,其余,没有一个人能听懂。
原来,这四个劫匪,是东洋来永平府通商的商人,用一些腌好的鱼虾,换取大明的丝绸。
要知道,两国是没有通商的。
早在去年的时候,就有一群日本商人来大明朝贺,返回的途中,卖了很多的武士刀,还赚了一笔钱。
朱棣当时没有管,认为这些岛民,冒着掉到海里被王八吃掉的危险来大明朝贺,路费用了不少,挣点钱就挣点吧。
只是派出使臣出海,到镰仓幕府,告诉日本国实际掌控者源赖朝,这种情况如果你不管,老子就替你管。
结果,真就没有倭寇卖武士刀了。
可此时,还是有很多的东洋武士,打扮成汉人的样子,不伦不类地在华夏大地经商赚钱。
而那个最厉害的黑衣人,会说大明的官话,就是个以打鱼为生的东洋人。
前几天,李斌给李强下葬时,有幸结识了卖鱼返回的几人。
李斌见几人听不懂人话,只有一人会说,但还磕磕巴巴,便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利用他们说不清、道不明的特点,替儿子和自己报仇,杀于嘉、祸害满新雨、再抢钱。
就算官府追查,他也能狡辩的。
李斌为仇,倭寇为钱,几句后便互相达成了协议。
本来,计划天衣无缝,月黑风高,谁知,他腿脚不利索,被满新雨绊了一下,就连人带刀摔出去了,彻底惊动了屋里的于嘉……
“老天不公,天不佑我呀!!!”李斌仰天长啸,拳头攥得咔咔直响。
“去你娘的!”
五大三粗的苏达,一脚闷在了李斌的脸上,直接给他踢了个跟头。
不一时,苏毅请来了乡老,和李家里十位里长,并向乡老说明了一切。
那李斌低着头,一言不发。
可能已经心灰意冷了,也知道这次罪不可恕,懒得狡辩什么了。
乡老没多说,李斌是里长,坚守自盗在先,引外族人抢华夏人,吃里扒外在后,谁也保护不住的。
乡老叹了口气,回头,让两位李家里的里长,连夜去了县府,请来了刑名师爷和仵作。
仵作验尸之后,确定二人已死后,刑名师爷便叫衙役将二人装上马车,拉回县府。
其余两个东洋人,也同李斌一起被衙役抓了起来。
刑名师爷陈登上前,看了眼于嘉的胳膊,问道:“大郎,你伤得可不轻啊,这些倭国人都是亡命之徒,还好你有身手啊!放心,为兄一定秉公办理!”
“清泉先生,我跟你一起去县府吧,我会东洋话,也方便询问此二人!”
好!
县府,陈登将李斌和两个倭寇关进了县牢,并请来孔毅,给于嘉好好包扎了一下。
因为此案涉及倭寇,避免给百姓造成恐慌,知县选择了闭庭审案,即不让百姓观看。
并且,让家丁去通知他的门生,明天一早都到县府来听审。
那科举之中的表判,即是以案定罪的意思,这对那些学子来说,可是个难得的学习机会。
于嘉在陈府住下,清晨,跟随陈登来到了县衙。
江平的其他门生,早早便来到了衙堂等候。
田贺宝见于嘉胳膊上缠着厚厚的白布,还有血,不由得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其他人,并没有幸灾乐祸,但也没有嘘寒问暖,可能和田贺宝是一种人,又或者碍于田贺宝的威压,不敢上来嘘寒问暖。
只有卢文和方卓航,快步走上前来。
那方卓航看着于嘉的胳膊,不由的回头瞄了眼田贺宝后,惊讶地问道:“是谁干的,于兄?”
卢文也疑惑的问:“一日不见,为何成了这样?”
于嘉摇了摇头,微笑着说:“没事,家里进了些匪徒,这不,审的就是他们。”
哼!
卢文甩了下袖子,愤愤地说:“这些遭瘟的匪,目无国法,猖狂至极,简直无法无天!”
哼!
这时,田贺宝走上前,对卢文和方卓航说:“没想到,大人竟然让你们俩来听案了,看来,你们俩的策论写得不错。但这小子应该没了,今日来,必然是以此案的原告身份来的。”
那十几个秀才,同时点了点头。
昨天下午,他们可都看见了,于嘉一个时辰一个字没写,一眼没注意就交卷了。
这种敷衍师长的人,谁又会把他留在身边,传授他学业呢?
卢文和方卓航看了眼于嘉,又转回身看了眼田贺宝。
“田兄,不能吧,于兄那晚的烟花文会,可是我们五十一个秀才的第一名,大人亲自点的!”
“就是,田兄,话不可乱说。”
哼!
听见这话,那几个秀才上前,鄙夷地看了眼于嘉,嘲笑道。
“快是真快,不过,要让我写三字经,半个时辰用不上,三篇就写满了。”
“一个时辰没动笔,三下两下写完,这样的策论能有用吗?”
“就是,我还以为这小子是跟我们没礼貌,没想到,跟师长也这样没礼貌,如此的敷衍了事!”
“这种无德之人,被打是迟早的事啊……”
哼!
于嘉白了眼众人,昂着头说:“你们就知道我写得没有用?到时候,谁是第一还要大人说。当时,大人已经说明,不需要在意字体,不需要长篇大论,有用就行!几句话就能完事儿的东西,你们写一大堆,啰不啰嗦?”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知县江平昨天,的确说过这个话。
可什么建议几句话能行?糊弄小孩呢?
还没等众人开口,于嘉冷笑道:“亏你们也读史书,也读四书五经,却是一群呆木书生!司马懿曾说过,夫处世之道,亦即应变之术,岂可偏执一端?能听懂人话不?大人要的是建议而不是文章,还给那玩意儿挂在墙上,供学子们瞻仰啊?”
啊?
十几个秀才,一时间,被怼得哑口无言。
“哼!言语中尽显粗鲁!我辈读书人,羞与这野蛮人为伍!”
“不要和这假书生说话,听说他家很有钱,想必是买通科举的官员,才通过的府试、院试,不必理会他!”
“是王是寇,还要等大人评断!”
书生们自觉退后一步,也懒得和于嘉吵架。
而那田贺宝,鄙夷地看了于嘉一眼,嘲笑道:“如果不会说古话,那咱们就说白话。我在这县府里待了十多年,跟三位知县学过,提交的建议无数,又岂会看不出你在敷衍?我敢断定,两天之后的县府书房,肯定没有你!”
哼!
于嘉白了眼田贺宝:“有没有我,那和你就没关系了。万一有我呢,你说这话得多打脸呀?”
“就不可能有!”田贺宝肯定地说。
这时,知县江平和刑名师爷陈登出现在远处,江平的门生们,才各自退回了各自的位置,安静了下来。
众人躬身作揖,齐声道:“参见知县大人,参见刑名师爷!”
“不必多礼,升堂吧。”
威——武——
那李斌和两个东洋人,被狱吏押了上来。
因为案情涉及倭寇,江平需要亲审,刑名师爷陈登站在一旁,文案皂吏坐在台下,提笔记录着卷宗。
李斌不用多说,身为里长,本该用三尺木牍替里人宣讲律令,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判腰斩、抄家,妻和儿媳流放北平为苦役,建造紫禁城。
而那两个东洋人……
江平转头,看向于嘉,笑道:“大郎,你会东洋话,我问一句,你给翻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