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站成一排,表情紧张,左顾右盼。
围观的人群,也都交头接耳起来。
“快看,那些孩子很紧张,想必是心里没底。”
“就是就是,估计是都没记住。”
“输了也难怪,那于大郎能教什么?教孩子怎么逛青楼,不给钱,被棍夫追着满街跑?”
哈哈哈!
百姓们笑得前仰后合。
估计,都在等着看于嘉的笑话。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众人全都张大了嘴巴。
第一个孩子上场,出乎所有人预料,他完完整整地背下了三字经,比田贺宝和李刚队伍里所有孩子背得都要熟练!
田贺宝坐在一边,不解地看着于嘉,心想:这个孩子之前应该学过书,有三字经的底子。
他自然而然地认为着,于嘉一定会把背得最好的放在前面,替其他孩子加油打气,那孩子,一定背过三字经!
不过,一个孩子背得再好,代表不了整体,比的是教书的本事,最终,还是要看孩子们整体的成绩。
田贺宝瞪了眼于嘉,啐了口唾沫。
第二个孩子背完,田贺宝舔了舔嘴唇。
第三个孩子上场,田贺宝脸上的肌肉,不自觉地抽搐了起来。
第四个孩子上场,和第一个孩子没有区别,竟然连磕巴都没有!
田贺宝转头,看了眼人群。
最前排,站着的三十几个百姓,有好多都收了他的钱,帮他到现场欢呼的,也都是满脸不解。
围观百姓中那些私塾先生,都死死盯着孩子,大口大口咽着唾沫。
第五个……
田贺宝擦了擦汗,满脸的尴尬。
要说,一个孩子背得好也就算了,前五个孩子,自然而然的就背下来了,一点也不磕巴!
这怎么可能呢?
第六个……
第七、八、九个,第十个……
不仅田贺宝惊讶无比,就连李刚也觉得不可思议,同为江平门生的十几个秀才,也都是面面相觑。
两天的时间,从来没读过书的孩子,怎么可能背得这么好?
这些孩子是谁分配的?
会不会,有人暗中收了好处?
又或者,这些孩子撒了谎,他们之前背过三字经?”
然而,田贺宝没敢问。
而在场所有百姓,包括各大私塾的先生,都和田贺宝有着一样的质疑。
两天的时间,就算是仙人传授,神童降世,天赋再高,也无法将三字经全背下来,何况,还是没接触过书本的孩子?
可知县大人已经说了,孩子是他和两位师爷抽签分配的,如果问出来,那就不是在质疑于嘉了,而是在质疑知县大人。
哈哈哈!
“大郎,你是真厉害呀!先让孩子们进入第二项测试,赛后,本县准备宴席,你好好和我说说,怎么想出的那招。”
孩子们背诵得如此流利,途安、陈登也都很意外。
这场比试,其实是不公平的。
因为上一场比试,田贺宝输得太难看了,江平和两位师爷商量,要照顾一下田贺宝的面子,故意选了一个于嘉不擅长的题。
谁知,于嘉又一次用了所有人都没见过的学问——拼音!
若是将所有字著成一部书,设置好索引的方式,那百姓们就不用浪费几年识字了,遇到不认识的字,查一查就会读了。
哼!
听见江平的夸奖,田贺宝鼻子都气歪了,狠狠瞪了一眼于嘉。
这泼皮,果然使了阴招!
但田贺宝,依旧没相信两天时间孩子们能背下来,他此时,脑袋里已经乱了,猜测出好几种原因。
一是这些孩子,之前肯定背过三字经,对知县和师爷撒谎了。
二是知县和两位师爷,为了讨好这个有钱的里长,帮他演的一场戏,故意分给他背过三字经的孩子,假装什么都不会!
应该就是这样!
接下来,就是认字的考核。
田贺宝扫了眼前排百姓,甩了个眼神,这些百姓中,有三十人收了他的钱,专门来给于嘉喝倒彩,乱他军心的。
那些人眼神飘忽,点了点头。
这时,江平起身,从人群中选出十个百姓,让他们在三字经里,各画出十个字。
田贺宝表情平静,心里却乐开了花,好巧不巧,江平抽中的十个百姓里,其中有九个人都是他买通的托。
那九个百姓,一页一页翻着,挑了三遍,才用铅笔画出了十个字,都是笔画繁琐的。
文吏撰写后,交给了江平。
然而,现实,再一次让田贺宝失望了。
如此不公平的第二场,这十个孩子,识读正确率,竟然都在百分之七十以上!
“这怎么可能!”
田贺宝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快步上前,死死盯着于嘉的眼,吼道:“你耍诈!你肯定用了别的招数!是什么阴招,老实交代!”
于嘉懒得解释什么,揉了揉十个孩子的脑袋,将最后剩余的五百钱,每人分了五十枚:“什么叫耍诈,愿赌服输,是你要赌,输了还想赖账不成?”
哼!
田贺宝吼道:“我就不是那赖账之人!但你要告诉我,你怎么让孩子们,两天之内记住的三字经,又怎么让他们认识的那些字!”
于嘉看了眼江平,见江平点头后,从怀中掏出了拼音表,揉了揉一个孩子的头,说:“大宝,给百姓讲解一下!”
“嗯,知道了,先生!”
于嘉双手拿着拼音表,在胸前展开,那孩子捡起一根枯树枝,从第一个字母解释了起来。
孩子的语言组织能力并不好,全讲完之后,于嘉看着在场百姓,又讲了一遍。
声母、韵母、拼读……
啪啪啪!
江平、陈登、途安三人,同时起身鼓起了掌。
而围观的百姓,大部分都没听懂,不过也跟着鼓起了掌来。
江平公布了最后排名。
于嘉第一,田贺宝第二,李刚第三。
知县江平所说的奖励,不过是进行口头奖励,垫底的李刚得到的惩罚,也只是下午站着听讲而已。
江平挥手,让衙役带孩子们的父母上前,除了表扬他们教子有方,还给十个孩子,每人都发了一块刻好的小木牌和一百钱。
于嘉队伍的十个孩子,木牌上面刻着“神童”两个字,两端雕着花纹,凹陷处用红砂描绘,象征着第一名的荣誉。
孩子们高兴地笑开了花。
孩子的父母,也感觉到脸上倍儿有面子,头都昂高了不少。
十个孩子的父母,跪拜了知县和两位师爷,又感谢了于嘉后,便带着孩子们退了下去。
他们刚走到人群中,便有私塾的先生上前,抢着让孩子们进他们的私塾,还吹嘘着“师资力量”多么雄厚。
田贺宝带的孩子们,江平每人发了五十钱,也都夸奖了他们的父母。
第二名的木板上,刻着“天赋异禀”四字,同样的红色打底,同样雕上了花纹。
最后,李刚的学子们,每人发了二十钱,木板上刻着少年强,算是个鼓励奖。
待百姓们全部散去后,众人进入了县府。
江平转头,看着众位门生说:“我要跟你们说个事儿,其实吧,这场比试并不公平,我是有些私心的!”
呃……
十几个门生,面面相觑。
那田贺宝听见这话,头马上就扬了起来,转头看向于嘉说道:“于大郎,这里果然有黑幕,果然不公平!我说我怎么能输呢,原来是大人帮你!若是这样,我们的赌注不成……”
等等!
谁知,田贺宝还没说完,江平便打断了他的话:“萱宁,你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帮大郎了?”
“不是……”
田贺宝左右看了看,对江平作了个揖:“大人,你刚才不是说你有私心,这场比试是不公平的吗?”
哈哈哈!
江平勾起嘴角,摇了摇头。
途安朗声大笑,“萱宁,这场比试的确不公平,大人确实有私心,但大人偏向的是你!”
陈登也说道:“萱宁,你看不出来吗?你是教孩子启蒙的先生,还让你们教孩子识字,明显就是大人,想帮你挽回上一场的面子!”
呃……
田贺宝笑容再次冷了下来,闭着眼,长叹了一口气。
被于嘉气昏头了,早该想出来,大人是在帮他才对!
这更没面子了……
于嘉处于劣势,竟然还能赢他!
江平起身,走到田贺宝身边说:“萱宁,这两天,我一直在大郎门外偷听,他那拼音之法,就连我都佩服的五体投地!认输吧,别撑着了。”
田贺宝抬起头,依然满脸不服。
说好的教孩子们识字,又用鬼点子使阴招,什么叫认输?
但江平已经发话,田贺宝也不好再犟嘴了。
“大人,论鬼点子,我的确不如他。”
“好了好了,你也别气馁,以后还会有问题,赢回来就好了!”江平拍了拍田贺宝肩膀,转头对所有人说:“你们都回家换身衣服,午时,东街客栈,本县安排喝酒!”
好!
一听知县安排,所有人都欢呼了起来,快步跑出了衙堂。
那东街客栈,在清湘书院附近,对面就是青楼。
喝了一个时辰,众人才离开客栈。
众位秀才送江平、途安、陈登上了马车,不一时,马车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田贺宝瞄了眼于嘉,眼珠转了转,转头也要走。
于嘉,岂会看不懂他的意思?
“田兄留步,赌约,该履行了。”
啊?
听见这话,那田贺宝的脸,瞬间便黑了下来!
此时,街上人这么多,如果履行赌约,那他,真就成了迁安县百姓的笑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