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万山张张嘴，还想说什么，但看着姜子夜那副表情，便又将话咽了回去。
姜子夜和杨万山聊了一夜，这一夜聊了些什么，只有他们二人知晓。
见天明时，姜子夜伸出五指朝向天空，自嘲道：“见天明，见天命，杨老，您说这世道，真能算是盛世吗？”
“人人心中之锦绣，便是最好的山河，所谓社稷，由人而成，何为盛世？此间便是。”
杨万山来到姜子夜身旁，抬眼看着那轮初日，恍如见到紫意流转，窥见那鸿蒙。
“尽说些圣人大话，听都听不懂。”
姜子夜随手把长袍扔给了杨万山，嘀咕着越走越远。
见姜子夜那愤愤不平的模样，杨万山被逗得哈哈大笑，觉得有趣。
离开了杨府，姜子夜站在门口伸着懒腰。
回头看着杨府的牌匾，他微微挑眉：“靠人不如靠己，让耗子去调查。”
虽然杨万山推心置腹确实够让人亲和的，但姜子夜还是希望资料是第一手的。
他回去的时候，下人们已经开工了。
因为店铺改革的关系，最近店里的生意也是慢慢见好。
而且，姜子夜用了‘店铺装修，重新开业’的由头，给了客人极大的优惠。
对于那些手里有几个闲钱的女子来说，有优惠总归是要看看的，这个时候，就要看自家店里的产品够不够吸引了，样式方面，有姜子夜操刀，将绘好的图纸交给绣娘去做，最初自然是无人理解，但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后面的女顾们也开始争相购买。
姜子夜穿过前厅，到了后院儿，又去了柴房，这才发现耗子正蹲在门口叽里咕噜地说着话。他瞧着姜子夜回来，立马从椅子上弹坐起来，快步跑过去迎接，询问事情如何了。
“杨阁老说要去查这件事情，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所以还要辛苦你了。”姜子夜拍拍他胸口，又说道：“带几个江湖上的人去，钱方面不是问题，五千两以内随你支配。”说着，姜子夜便从兜里把所有的银票都塞给了耗子，接着道：“明天再去。”
耗子收了钱，有些纳闷：“明天？”
“今天你要陪我去蚕商那边，我怕挨揍。”姜子夜说话很直白了。
这句没来由话的，耗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点点头便答应了。
随后，他跟着耗子进了柴房。
此时的周大已经快饿瘦了一圈，面黄肌瘦，饱满的肌肉也有些萎缩，这都是饿出来的。
倒是他身后的几个打手就不同了，个个红光满面的，除了疤面壮汉一脸幽怨。
他被耗子狠狠揍了一顿，最后高喊着‘服了’才作罢。
那一天，耗子是真的出了口恶气。
“把他们放了。”
姜子夜站在门口。
“哦。”
耗子从背后抄起小刀就走了进去，几人争先恐后，生怕落后。
等给他们松绑后，耗子便退了出来，几人是被姜子夜弄怕了，颤颤巍巍地扶着墙站起来。
而周大即便松绑后都没力气说话了，饿得天旋地转，差点因为血糖不够昏死过去。
姜子夜踹了他们一脚，让他们滚回二房，顺便给周二带句话：“让他安分点，要是再弄幺蛾子，下次就是他。”
几个打手面面相觑，面如白纸，搀扶着周大，不敢逗留。
下人们见到了也没任何反应，反倒是心里有些高兴，最开始的两天这群人到了半夜就鬼哭狼嚎的。
一开始所有人都很气恼，直到姜子夜让人去揍了他们，后面才有安稳觉可睡。
“刘望还没抓到吗？”姜子夜叹气。
“小姐说，衙门那边已经有衙役去刘望老家了，大概只有他老家才能蹲到。”
姜子夜点点头。
他说道：“抓不到也不勉强，反正他老婆孩子都在周家住着，早晚会回来的。”
刘望只是管事，贪墨的没有张苏多，而且张苏扛了做假账的事，以刘望的情况，最多几年就出来了。但是这老家伙偏偏要跑，就因为这件事情，周二几次都被衙役上门追问，整得他几乎快丢掉二房接班人的位置，心里恨不得把刘望大卸八块。
只不过，周二确实不知道，不然早就举报了，何苦帮他扛着？更何况，周二已经填补上了周大欠的钱，接下来就是他自己的，他还想把刘望给榨干填自己的窟窿，这个时候更不会和他同气连枝，比起废掉自己，还是废掉刘望，周二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他就是这样的人，损人不利己，休叫天下人负我。
在布庄里闲逛了一阵，姜子夜又帮着卖掉了几条长裙才悄悄走的。
新款式的长裙流入市场，遭受打击的自然是同行，所以很多人都开始调查了。
对于这些调研，姜子夜觉得没啥，正常的商家行为，他们要看，大大方方地看就是，没必要藏着掖着。
他跟耗子两人直奔东城，去了最大的蚕商家中。
等真的进了门，姜子夜才发现原来已经有很多商人过来洽谈，格外热闹。
耗子头次见到这种场面，问道：“公子，我们这是要和所有人竞争吗？”
“没错，先转转，照我之前教你的那些话去问，把价格套出来是不现实，问他们是哪家的就行。”
姜子夜摸了摸鼻子。
“问哪家的？这和我们竞争有什么关系？”他不懂。
“现在正是各家缺货的时候，知道是哪家的，就可以从他们门店的销售情况反向推出他们的库存，存货多的，价格不会太高，因为他们不着急；存货少的，会把价格抬高，以确保自己能顺利拿下这批货。”姜子夜四下观察着，又说道：“记住啊，你现在是商人，不是江湖散人，拿出点有钱人的架势来。”
“可....”耗子晃了晃身板，想着那些大老板的模样，眼睛瞪得正圆：“这像吗？”
“像个打手，你要自然，自然啊。”
姜子夜说完后，一转眼就溜入人群不见了，独留耗子在风中凌乱。
他长叹口气，心里嘀咕着：“有钱人，我现在是个有钱人。”
脑海里，已经开始回忆姜子夜之前教自己的那些话了，他开始排练，动作和表情都古古怪怪的，引起旁人皱眉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