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赫的事情得到解决了，姜子夜对戏曲就起不到任何兴趣了。
三人也是厉害，那戏子在台上咿呀咿呀哟地唱着，可卖力了，时不时还会穿插几句赞美林湘的话。
但凡带耳朵的都能提出其中意思，但偏偏林湘不以为然，和姜子夜争吼着不该那么下，但姜子夜懒得管他，该下哪儿就下哪儿。
不过，姜子夜也有服软的时候。
比如林湘捏拳头咬牙的时候.....
他知道，这小子是闹出真火来了，搞不好就邦邦给自己两拳，到时候被打死了没地儿说理去。
游船在湖面上漂着，难免会和其他家的游船碰上，对面原本还想发怒来着，但见是杨万山等人，立刻偃旗息鼓。
他们怕了，这船上的哪一个都不好惹，尤其是男生女相的林湘，一个眼神过去都能杀死一大片。
这个杀死，不是勾引他们，而是真的带着杀气，因为这时候的林湘，必然是被姜子夜气得不行了。
下棋一晚上，输多赢少，当然，这里面输棋，极大部分是因为林湘在旁边胡咧咧。
这小子下棋不怎么样，一怒二捏三瞪人的本事是炉火纯青，连杨万山都劝姜子夜悠着点儿，别激怒林湘，小心被锤死。
姜子夜讪笑两声。
到了差不多深夜的时候，台上也收官了，这棋局自然而然就散了。
上了岸，林湘拍着姜子夜肩膀，说道：“到时候随我去边疆如何？我让你做领兵的百夫长，不上阵。”
“得了吧，到时候你指不定怎么收拾我。”姜子夜双手交叉放在袖间，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说道：“要不你跟着我学做生意？”
“做生意有什么好的，一身铜臭味。”林湘的脸色也垮了下来。
姜子夜呵呵一笑，道：“这就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两人说笑有趣，杨万山也扶着整齐的花白胡子大笑，时不时穿插几句诗句，都是应景之词，没有让气氛僵硬，反而更有趣了。
一些人看着姜子夜和两人如此熟络，心里羡慕得紧啊。
杨万山自不必说，那林湘还是大北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战场将军，战功赫赫，不知多少人想和攀交。
这两人，全都是朝中的肱骨。
“姜子夜。”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呼喊。
周若卿他们也上岸了，此前在湖里他们便看见了姜子夜，但不好叨扰，反倒是让船夫把游船驶远些。
这时众人过来，张赫也在其中。
姜子夜笑了笑，向众人相互解释，楼万宁几人自不必说，杨阁老是认识的，但周若卿还是第一次见。
“见过周姑娘。”林湘见礼，笑道：“子夜可是一晚上都说他的家主才情绝艳，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周若卿怔了怔，很快反应过来，没有失分寸，笑道：“林公子多年征战沙场，如今衣锦还乡，到时候可要来周家做客。”
“这是自然。”林湘笑道。
而就在这个时候，周若卿的背后探出一个小脑袋，是牧田。
他朝着林湘挥了挥手，尴尬道：“表兄，杨叔，好久不见啊。”
看着牧田竟然在这儿，林湘和杨万山一脸错愕，但见姜子夜略显尴尬的神情，更疑惑了。
姜子夜讪笑两声，又看着牧田，道：“你不说不来吗？”
“不来不好啊，失礼了。”牧田一脸无奈，家规如此，自幼也如此，不好不见。
见两人如此熟络，杨万山也不禁问起两人之间的渊源。
对此，姜子夜只是摘一点说一点，听完姜子夜所说，牧田心里的大石头是彻底松下来了。
要是被林湘知道自己挨了刀子，还不知道他会发多大的怒。
“原来是因药结缘，你也有做好事的时候。”林湘浅笑，松了口气，道：“今夜随我回杨叔府上，还有两日我们便要回京了。”
“啊？这么快、”牧田一脸不愿，随即眼珠子一转，道：“要不你告诉我娘亲，就说我在杨叔叔这里，如何？”
“胡闹，你外出半年有余，婶婶想你想得紧，此次遇见了，便随我一起回去。”林湘长兄风范，但旁人都看得出来，虽然话语严厉，但实则没有苛责的成分在其中。
看着两兄弟争吵不下，杨万山出面了。
他说道：“再过一段时日我也要回京了，不如这样，届时我带着小牧一同回去。”
“叔叔也要回京了？”林湘有些诧异，显然并不知道此事。
而姜子夜和张赫等人面面相觑，显然想到了更深层的意思。
在这件事情上，杨万山没有多说什么，而一听杨万山出面了，牧田可是抱上了大腿，直说要跟着杨万山一起回去。
无奈，林湘只能答应了，不过今夜，他是必定要回杨府的，牧田鼻子一皱，冲姜子夜说，他明日一早再过去。
姜子夜好似还有其他事，便刻意看向了杨万山。
见状，杨万山也缓缓点头。
他邀请姜子夜到旁边的柳树下细聊。
“子夜你够聪明，当是明白了我如何要回去。”杨万山叹道。
“杨老，不是我说，您这都退休了，额不是，退下来了，朝中的深浅，您是知道的，何必再回去犯陷？”
姜子夜是真的舍不得这老人。
一来，这老头也是风趣，而且愿意帮忙，尤其是上次的事，姜子夜对他观感不错；
二来，就是张赫，还有那夜的畅聊，他发现，杨万山的思想超前，是自己为数不多在这个地方可以在他前‘胡言乱语’的人。
再者就是，杨万山被贬的事，他听说了不少版本，但没有几个是善的，全是坏的。
此次皇帝将他重新起复，意义何在？
“子夜啊，你是商人，习惯权衡利弊，我不怪你，这也是常人所向，但我不同，自幼由圣贤教导，拜太祖灵前许愿，如我不死，必心系北朝天下，随时为北朝焚尽身骨，只求天下太平，于我手中绽放。”他很郑重，眼神里流露出浓浓的情意，但这情意，不是儿女情长，而是心系天下之情意。
姜子夜挠挠眉心，说道：“来年我若是去京城谈生意，不知杨老可否为我牵线搭桥？”
“若子夜肯来，我盛情相邀，若惦记穷苦人的钱袋子，我可就要一刀两断了。”
杨万山哈哈大笑。
他和姜子夜打交道的时间不短了，对于姜子夜时不时说这些话，已经明白哪些是开玩笑的，哪些是含蓄的表达。
“那我要是掏空杨老的钱袋子，你是不是就来金陵养老了？”姜子夜嘿嘿笑道。
“你那小玩意儿，不是老夫所喜，假若你能研究出利民惠民的好东西，我掏空家财也要支持啊。”杨万山感慨道。
姜子夜叹气，知道自己是劝不了的。
而且从杨万山现在的态度看，多半上面的命令已经下来，要是拒绝，那就是杀头的罪过。
随后，姜子夜退后两步，脸色凝重了，抱拳躬身，道：“此行前路险阻，希望杨老势如破竹，早日还天下朗朗乾坤。”
“多谢子夜之言，来日到了京城，我定美酒盛邀，你我二人，可是还要促膝长谈，你说的那些故事，我也是感兴趣的很呐。”
杨万山郑重回礼。
之后，两人便在金陵河边分别了。
牧田和松木下河跟着他们回去了，不过牧田大概看出了什么，表示要过几日才去周家。
对此，姜子夜点点头，意味深长地告诉牧田，回京城的路上，一定要陪在杨老身边，还开玩笑的说，他人老了，需要小孩子陪着。
杨万山无奈失笑，不多赘言。
回去的路上，楼万宁他们都好奇姜子夜和杨万山聊了些什么。
对此询问，姜子夜只是摇摇头，什么话都没说。
正如杨万山所说，良朋知音难寻觅，经此一别，许是海枯石烂，独伴古道长青。
今天晚上，小梅她们是真的热闹了。
回了家之后，叽叽喳喳的向其他人学着那安同龄的动作，到了深夜都还能看见烛火摇曳。
周若卿也是陪着三夫人回房休息，到最后，阁楼小筑这边，只剩下耗子和姜子夜两人。
看着姜子夜一脸愁容，耗子问道：“公子可是忧虑杨老？”
“杨老何需我担心？我只是在想，是不是该离开金陵了。”姜子夜认真的说道。
“啊？公子要去往何处？”耗子有些诧异。
姜子夜一时语塞，意识到自己的话让耗子想劈叉了，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出去转转，散散心什么的，你们练武之人不是有一句什么....游历山水间，明心见我之类的说法？”
“公子是想明悟自身？”耗子恍然地说了一句，然后又摇摇头，道：“公子不是武人，不追求那些，活得通透不就行了？”
“我也想啊。”姜子夜抿嘴，又说道：“能教我练武吗？”
“额.....”这次倒是耗子一时无言。
不过见姜子夜殷切的模样，还是上前捏了捏他的手臂和大腿之类的地方。
最后，他一脸认真地退到刚才的位置，半边身体靠着栏杆，陷入沉思。
“怎么样？”姜子夜追问，他知道刚才耗子那是什么意思，看根骨，他读过很多武侠小说，里面都是这样的。
耗子仔细思忖，给出中肯的答案：“公子是练不到一流高手的地步，但二流还是有希望的。”
“为什么？”姜子夜一脸无奈，又说道：“不是有什么筑基丹？强化根骨之类的东西吗？”
“那些东西.....”耗子努努嘴，道：“早就失传了，反正我没见过，不过我倒是知道有一种丹药，洗骨丹，能让公子根骨重新塑性，不过很痛苦，相当于敲碎你的根骨，然后利用药性来提升自己，还要躺在**一年之久，且这一年内，需要以绝好的药物灵液来滋养，都是些稀奇玩意儿了。”
耗子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姜子夜。
他当然知道姜子夜所求的是什么，事实上，每个练武的高手都求的是一样的，天下无敌。
可真那么做到天下无敌，岂不是满大街都是高手了？那还要弱鸡干什么？
“是真的能找到那种？”姜子夜试探着问道。
“京城就有，我在一个王爷的家里看见过，不过我没偷出来，而且偷出来了也没用。”耗子讪笑道。
那玩意儿确实有用，这是江湖上高手们都证实过的，不过代价也是真的大。
这种丹药属于，会武功的不愿意用，不会武功的不敢用，很鸡肋，正因为如此，数量并不多。
因为稀少，所以价格不菲。
姜子夜想了想，还是请耗子从基础教自己，累点都行。
他的想法也简单，总不能每次都靠燧发枪保命，而且在这个武人横行的时代，枪也未必保险。
如果是火力充足，并且能实现炮火覆盖的话......
这情况下，姜子夜是断然不会去学武的。
七步之内，枪快；七步之外，炮火覆盖！
当下。
见姜子夜这么坚持，耗子满口答应了。
的确，如果还遇到上次的情况，身边有一个练过武的，极有可能是不同的光景。
话题戛然而止。
两人便各自回房了，偶然间还是能听见丫鬟们嬉笑的声音，虽然有些吵耳，但也不失乐趣。
接下来的日子里，姜子夜开始了自己的苦修之路。
耗子的确很严格的，至少在教练武功这方面，连姜子夜都有些吃不准。
此刻耗子化身严厉导师，稍有不对的地方就是藤条伺候，有时候姜子夜打出真火了，他才会笑呵呵地说，小时候他也这样。
不过姜子夜满脸不信。
这期间，楼万宁也来过，见姜子夜学武，还贴心地送给他两本武学基础的格斗技巧。
姜子夜倒是不客气，照单全收，还更不客气地麻烦楼万宁多淘几本过来，最好是那些上乘功法，能无敌江湖那种。
但最后的结果，自然是被楼万宁嘲笑痴人说梦，还说，自己要是有那些玩意儿，早就出去打遍天下无敌手了。
外面，杨万山真的出手了。
他开始帮着张赫化解此次的纷争，而且手段很快，干净利落。
这就是在朝中混迹多年的王者，一出手便是雷霆万钧。
小梅传来的消息是，张老爹醒来后，就带着张赫登门致谢，什么都没带，就是在杨府外深深鞠躬。
对于此举致谢，姜子夜感慨，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往后的日子里，好像各处都太平了。
就在姜子夜学武的第三天，林湘也带着他的军队回京城了。
倒是不清楚他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知道姜子夜开始学武，专门给他送来几套军中的武拳把式。
姜子夜自然不好意思不收了，只是可惜自己没去送他，还想着，拿几瓶香水给他，先去京城试试水啥的。
大概五天后，牧田带着松木下河回来了，手里提着一大堆的好东西，先去拜见了三夫人，又去了周若卿。
这小子就是散财童子，连下人们都有礼物，虽然都是些吃的，但也是些寻常人家吃不到的。
东西怎么来的，姜子夜也不关心，不过牧田来了，他倒是有谱了很多。
时间一日日地流逝.....
这段日子里，姜子夜不是练武，就是捣鼓火器，或者赚钱的小玩意儿。
戏楼那边也如愿开张了。
对于管理戏楼，耗子自然是没那本事，所以小竹被理所当然地派了过去，姜子夜和周若卿约定，三七分。
他三，周若卿七，周家是最大的东家。
经过再次开业，很多大家大户都来捧场了，再加上还有杨万山亲自题写的牌匾，人气暴增。
诗魔、小诗圣、诗鬼等，金陵年轻一辈中赫赫有名的年轻诗人都在其中留下著作，头天的便是座无虚席。
不过开业这天，姜子夜还是忙着练武，没空过去。
又是过去半个月，杨万山他们也要走了。
偌大的杨府就这样空了下来。
这天早上，姜子夜早早地出城等候，在必经之路上等到了他们。
“姜小子！”牧田起初还郁气，自己教了姜子夜这么久，结果连送都不送，就见楼万宁他们。
此时听下人提醒，脑袋钻出窗外，朝着姜子夜远远地招呼。
杨万山也在后面，提着衣服，快步走向了那座亭子，而姜子夜也快步过去。
“还以为我走错了，你们可是吓坏我了。”姜子夜大笑。
“怎么在这里等我们？”牧田朝着他后面看了看，只有耗子正朝着自己见礼。
“高人风范，你不懂。”姜子夜咧嘴一笑，又朝杨万山见礼，道：“杨老此去京城，不知何年才能相见了。”
说罢，他从耗子手里接过一块锦布包裹着的东西递了过去。
杨万山疑惑道：“这是何物？”
“这是枪，能让杨老和我这样的凡人，在十丈开外取敌人首级，如何使用的办法，我已经写在里面了，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希望杨老永远用不到它。”姜子夜郑重道。
掀开锦布，头一次见到这火器的杨万山有些诧异，但想了想，也明了这是姜子夜所做的。
一旁的牧田好似小大人那般，上前拍了拍姜子夜的胳膊，笑道：“我还以为你是貔貅呢，只进不出，我的呢？”
他伸出白乎乎的小手。
“你就不要了吧？”姜子夜的笑脸突然就没了。
牧田这小子的本事已经逆天了，要是再加上火器这玩意儿，到时候不得翻天？
看姜子夜这么说，牧田有些不死心，上前对两人搜身，看见他们真没有，咕哝着姜子夜真是小气。
“枪，没有，但香水还是有的.....”
姜子夜从宽大的袖袍里取出几瓶香水递过去。
“我已经有了。”他说道：“我定做的那几瓶。”
“这是给林湘，还有你那些朋友的，若是你要卖，也是极好，我不拦着，价格你定，反正到时候我都要卖到京城去。”姜子夜大笑道。
牧田自然也不傻，立刻知道这是姜子夜要拿自己做试水，当下一声冷哼，但随后还是默默地收起来了。
正如姜子夜所说，自己订做的东西是给家里人的，朋友们还没有，这稀奇玩意儿带回去，正好糊弄....额不是，送给他们。
看了眼抱着香水回去的牧田，姜子夜又说道：“杨老保重。”
“子夜保重。”
两人郑重道别了。
马车在姜子夜的注视下缓缓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驶去，最终消失在天际线的尽头。
看着那片人影，姜子夜叹道：“我还是没问那小子是谁啊。”
那日，他和张赫见到的狐裘公子，来历不明，但也不是朝中的人。
此次杨万山突然回去，搞不好那个人在这件事情里面，也扮演着一个重要的关键人物。
“公子，雾散了，回去吧。”耗子上前提醒道。
姜子夜松了口气，道：“回家，练武。”
.......
......
家里少了个闹腾腾的小子，确实安静了下来。
在这之后的日子里，姜子夜是的确过了把休闲的古代公子生活，除了练武。
一眨眼，便到了寒冬腊月了。
大雪渐渐飘下来，短短半夜就让整个金陵城就变得雪漫古城，整片大地都穿上了狐裘白衣，像是住在水晶球里，精美绝伦。
姜子夜自然没有因为天气太冷而荒废，反而练得更加勤快了。
这段日子下来，他的武艺有所精进，此前连刘全都打不过，但最近已经能压制刘全了。
有时候累了，会坐在亭子里休息，和楼万宁这几个灾舅子讲些西游记，水浒传之类的故事打发时间。
渐渐的，府内的下人，只要没事都会凑过去，姜子夜自然是来者不拒，人多说起来也起劲儿。
偶尔也会恶搞一下，说些山村老尸，伽椰子这些事，胆小的吓得好几天都不回来，胆大的则每日期待。
某次，周清兰是着实被安娜贝尔的故事吓到了，据说连做了好几天的噩梦，倒是小丫头觉得有趣，期待的很，如果不是周清兰怕了，她真希望天天都能听见。
年关将至。
各家各户的走动也到了。
周家今年刚立了家主，周若卿是免不了要出门的，姜子夜自然不能跟着，刘全和耗子就充当起了保护职责。
而萧家、楼家、张家的走动，便是落在了姜子夜的头上。
对于姜子夜的登门，三家的家主都是高兴的，经过炒房，蚕丝的事情后，他们乐得和姜子夜结交。
最关键的是，他们得知了姜子夜化解了张家的事，更感慨他手段不凡。
一来二去的折腾，姜子夜自认为的年假，就这样泡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