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
姜子夜的眼神也有些涣散了。
他不知道萧秦正现在是什么想法，反正自己是挺想锤死凌安师的。
这家伙确实是谋者，但不顾一切地谋算，已经没了心中的赤子之心，荒唐得令人作呕。
“我假装自己从酒楼离去后寻到他，那家伙，都快变傻子了，我慢慢引出他说出真相，然后开始无条件地帮他。”
凌安师拖着枷锁，锁链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他走到墙壁的位置背靠，长吸口气，继续说了下去。
“后来....后来.....”凌安师看着姜子夜，缓缓点头：“楼万宁找不到素儿，火急火燎地回到金陵，皇商擢选的消息也在那时候传开了，萧秦正开始按照我告诉他的办法去做，先是从萧家对楼家进行业内施压，被迫让楼万宁的老爹命楼万宁以作诗的代价取悦贵人，由此加入这场皇商名额的争抢，再之后，萧秦正和楼万宁立下赌约，在后面......”他深吸口气，看着窗外：“你应该都知道了吧？”
姜子夜的舌头在嘴里退了退。
沉默片刻，说道：“楼万宁输了，萧秦正在你的施压下被迫承认是你帮助了萧家，是他撕毁了赌约。楼万宁本就悲从中来，和萧秦正，从此决裂，而萧家得到名额后，你把素儿的尸体从山贼手里拿了回来，悄悄送回了楼家。素儿姑娘的家里，只有她的娘和祖母，她们势孤力薄，再加上责任都被推到楼万宁的身上，所以这件事情，你就再也没管了、”
“没错。”凌安师深吸口气，坐了下来，眼神迷离地笑道：“现在你知道萧秦正为什么愿意为我办事了吧？”
“尸体被送回去，萧秦正已经没有任何底气去摊牌，只要你保密，这件事情从此江湖无人知。”姜子夜神色如常地看着他，继续道：“萧秦正，素儿，楼万宁，他们三个自始至终都是你的棋子，你取悦背后的贵人，为他办事，沆瀣一气。”
“不是取悦。”
凌安师反驳了他。
他眼神越发地深邃了，盯着窗外冉冉升起的太阳。
俄顷，才继续说道：“我从一开始就想知道姜家有什么，顺便来到金陵奠定我凌家进军这里的基石。收购戏楼，让萧秦正牵引搭线，再然后，利用诗会为我壮势，只要有足够多的贵人相助，我凌安师也能单靠一人之力在金陵翻手云烟。”
姜子夜看着他，没说话。
接着，凌安师点点头：“那就说回一开始的问题好了。”
“他们确实没想杀你，那菜篮子，是我为了封你的口才送去的，我想让天地教的人相信，姜家的东西在我手上，如此，我也能彻底深入天地教。”凌安师舔舔嘴，说道：“本来毒性并不剧烈，最多让你成为痴呆的废人，但我低估你们的孱弱，也低估了你对巧儿的关照。如果那口汤是你先喝，也许，巧儿根本就不会死。”
“在这之后呢？去金陵的路上，为什么又要派人？”
姜子夜在克制自己的怒火。
曾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回，窒息的感觉让他已经喘不过气。
然而现在，他依旧保持着神色如常，没有露出半点破绽。
“那是天地教的意思，他们觉得，你来了金陵就没机会出手了。”凌安师叹道：“金陵和汴梁比起来，更加繁华，还有杨万山这些大人物坐镇，城里的眼线不知道有多少。所以，你回金陵的路上，就是把你抓走的最后机会，是你误以为他们要杀你，事实上，你活着，对他们更重要。”
“那这次呢？我中毒了，他们甚至当街出手？”姜子夜蹙眉。
从凌安师的嘴里了解到的天地教，绝对是个做事谨慎，权利网遍布极广的势力，不应该会当街出手才对。
而且那日的尸体一旦带回去，不就会给官家寻找线索的机会？
“我不清楚。”凌安师如实说道：“我提醒那人可以对你出手，但没想到是当街行凶。我只知道他失败了，就再也没见过他，本以为等我把周家产业拿到手的时候，他会现身，但现在看，多半是死了吧？天地教的人做事，素来狠辣，光是和我接触的话事人都换了七八个。”
凌安师知道当街行凶的事情，尸体被带回衙门这种情况，他怎么可能会错过？
和天地教打交道这么多年，他很清楚天地教的行事作风，那家伙把尸体遗漏在街上，杀他两百次都是有可能的。
说到这儿，凌安师好像想到了什么。
他抬头看着姜子夜，突然笑道：“你醒过来的事情，看来没几个人知道。”
当听见这话的时候，姜子夜还是下意识的和凌安师对视了。
有了答案的凌安师好似疯癫了般，挠了挠额角，淡笑道：“原来你和我一样，是个谋者。”
“确实没几个知道。”姜子夜不置可否的点头，继续说：“不过这已经足够了，目的只是欺骗你而已，和周若卿打交道这么久，你知道她想不出这么复杂的连环扣。如果你知道我醒了，谨慎了四天的你，还会乖乖拿出所有的钱来买单吗？”
凌安师果然又沉默了。
因为，姜子夜说的完全没错。
因为知道周若卿的本事，所以才敢不查清底细的情况下疯狂囤积，只是没想到棋差一招。
“谁救了你？鬼医吗？”凌安师很好奇，因为黑市的动静，他一直都在关注，而且那人说过，除了鬼医，就只有寥寥几个可以解这种毒。除了金陵的鬼医，余下的那几人都在金陵，即便是被尊为神医的郝步来也没那本事，他的医术，远远逊色那些邪道的医大夫。
“和你有关吗？”姜子夜斜睨他一眼，起了身，拍掉身上的灰尘，说道：“天地教那边，你有线索吗？”
“你这是求我？”凌安师沉吟道。
“这是给你机会，说得越多，你活得越久。”姜子夜毫不客气的说道。
凌安师眯着眼，片刻后，他说道：“把你知道的想起来，他们自然会找你。从那天当街行凶开始，大概他们自己人出问题了，如果你想知道山村那边的事......”
此时，姜子夜的脚步停了停。
他犹豫后，又抿了抿嘴，说道：“你觉得，我会自寻死路吗？”
两人四目相对，最后，凌安师率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