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彦用车把武玫送到半路，临走给了她一把伞。
武玫坐公交回家。下车后她在雨丝里寻找了很久，想知道是否还有警察监视她。她想起王可。那个家伙今天把她跟丢了。那会不会引起警方更进一步的怀疑呢？她不知道。
雨还在下，屋里很黑。她把灯打开，看到毛毛蒙着头躺在**。
“小家伙，你在干什么？”她掀开被子摸了摸孩子的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小东西”这三个字她已经叫不出口了。
毛毛坐起来揉了揉眼睛，说：“妈，我不舒服。一下雨我就觉得不舒服！”
武玫瞬间就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罗正男死在下雨天，或者说毛毛是在下雨天被猥亵的——这样的天气能激活并加深受害者不愉快的记忆。
这可怎么办呢？
武玫把房里的灯都打开，然后用轻松的口吻说：“我们一起包饺子好不好？那可是你最爱吃的。以后啊，每逢下雨我们就一起包饺子。”
毛毛犹豫了一下，点头说好。
武玫挽起袖子开始拾掇。家里很快响起剁饺子馅的声音。那种有节奏的震动似乎有神奇的魔力，孩子的神经在共振下慢慢放松下来。
“哎呀！妈！你鼻子吃面粉了！”
“好吧！我也让你尝尝！”武玫用沾满面粉的手，在毛毛脸上抹了一圈。
毛毛笑了……
第二天一早，武玫来到一个菜市场。那是她和谢彦的约定。
市场有三个口，每个口都能出入车辆，每辆车可在市场内免停两小时。武玫从西入口步行进去，穿过市场从东入口出来，中间没有停留。东入口附近停着一辆车，没熄火。武玫走过去，上车离开。这是一个并不复杂的技巧，用来摆脱警察监视。也许已经没人监视她了，可她没法子验证。
谢彦默默地开着车，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过了几个红绿灯以后，武玫忍不住问：“去哪里？”
“去仓库。”
“仓库？给林明坤的儿子准备的？”
谢彦没回答。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昨晚，有一件事有趣的事忘了告诉你。”
“什么？”
“关于林明坤的儿子——那小子叫林朔，跟你家毛毛不但同岁，而且一个班。”
“林朔？林朔是林明坤的儿子？”
“没想到吧？”
武玫狠狠地说：“我见过那个小东西！瘦巴巴的，像豆芽！”
“呵呵！我早料到了。”
“你不知道！那个小东西跟我家毛毛有仇。整个初二下来，他俩打了一年！”
“哦？这就有趣了！”谢彦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武玫，说，“这样一来，你是不是更有动力帮我了？”
武玫哼了一声，转过头看向窗外、
谢彦说：“关于林朔，我还打听到一件事。”
武玫没好气地说：“有屁快放！你真把我当同伙了？”
“不然呢？”谢彦说，“那小子小时候换过肝，不敢吃咸。为此，林明坤专门从校外一家饭店给他订做午饭。”
“我知道那件事。”
“你知道个球！其实我想说孩子换肝的事——你以为小孩器官说换就换，那么好找？”
“你想说什么？”
“我觉得林明坤当年涉及过非法器官交易。”
“确定？”
“猜的。”
“那又怎样？”
“我能怎样？”谢彦摇摇头，“我没机会了……”
车子西行进入五一路，又往南开了一段，然后向右拐进一条岔道，来到一个小院前。五一路两侧有很多废弃的化工厂。那个小院在一段围墙西侧，紧邻一片玉米地，看样子像个仓库。
谢彦下车打开铁门，然后把车开进去。
那是个长方形的院子，地上铺着红砖，砖缝里挤着野草，野草尽头有个水泥池子，池子里的水龙头好像坏了，一直滴滴答答地漏水。
武玫问：“这是什么地方？”
“七年前，这里是一个肥料代理商的仓库，后来被我租下，存放一些自制的电影道具。”谢彦指着南边一排高大的库房说，“大部分玩意放在那里，北边这三间平房只用了一间，另两间空着。”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难道……”
“没错！我打算把林明坤的儿子藏到这里。”
“把人藏这里？你傻吗？这里不安全！”
“实话跟你说，这个仓库老板的儿子当年在我剧组里干过，我每年给他转一次钱，但是没签过什么租赁合同，警察很难查到这里。”
“搬运道具的工人呢？司机呢？他们都知道这个地方。”
“你想太多了！”谢彦满不在乎地说，“我了解警察寻人的程序！我只需要几天时间！重要的是林明坤和警察不知道！这就好比你从来不知道‘大西洲’这个名字，那么你会问‘大西洲’在哪里吗？”
武玫没有反驳。
谢彦走到平房的“01”号门前，拿出钥匙但是没有立即开锁。他对着那扇门上下打量了很久，然后发出一声叹息。
武玫望向那扇门。
看着看着，她忽然觉得那扇门好像在哪儿见过。
她很快想起来了。谢彦家里挂着一张名叫《看不见的出口》的电影海报，海报上画着一扇孤零零的门。那扇门跟她眼前的门一模一样。
“它跟海报上的门太像了！”武玫走过去轻轻抚摸着门的纹路。那扇门看起来非常厚重，可惜过于灰暗、陈旧，很难吸引人的注意。
“呵呵！这就是海报上的门！也是道具，杏木打造的仿旧门。”
“也是道具？为什么安在这里？”
谢彦指了指旁边的平房，说：“这三间房的门原先都是破的。我用道具门把这间房原先的破门替换掉了。”
“吆！你还会做木工活？尺寸刚好吗？”武玫第一次接触电影道具，忍不住在门上敲敲打打。
“不只是门，我对整间房进行了改装，按比例还原我那部电影里的场景，你看看就知道了！”谢彦打开黄铜挂锁，推门进去。
房里很黑，整间房只有南向一扇窗，窗框里镶着厚厚的毛玻璃，窗外立着细密的铁栏杆。
“窗呢？”武玫把门开到最大，让光线照进来。
“这就是改造效果：北墙和东墙原来的窗口用水泥封住，形成密闭空间，隔音隔光，人在里面无限孤独！”谢彦顺着墙摸到里面，把灯打开。
这是个四十平左右的空间。门后墙上有个插座，插座旁边挂着一个巨大的吹风机；东北角靠墙摆着一桌、一椅，桌面上放着一把烙铁、一根鞭子，几把螺丝刀；西北角的东西比东边特别，那里靠墙根立着一个铁笼子，笼子里面有一张条凳，一个痰盂，笼子侧面带着锁眼，笼子最下面有个正方形的小口。
“哇！这么大的吹风机！干什么用的？”武玫用双手把吹风机托举了一下，但是没有摘下来。
“呵呵！拍戏用的，高功率定制货！比鼓风机轻便，有冷热两种风源。热风最高能到150度。”
“那不是很容易伤人？”武玫像个参观者，走到东墙桌子旁边顺手拿起一个螺丝刀，“这些也是道具？”
“算是吧！”
“这个呢？”武玫走到铁笼子跟前，摸了摸上面的锈迹。
谢彦点点头：“你可以叫它房子里的房子，用它关人最合适不过。”
“你想把林朔关在里面？”
“对！到时候我会用铁皮封住笼子的孔洞，只留下最下面的方形小口。你通过小口给他传递食物。他看不到你，也碰不到你，你很安全。还有……”谢彦从笼子边缘一步一步迈向门口，“这段距离，我会铺上长条地毯。等你最后离开这里时，就把地毯卷起来拿走。那样一来，这里就没有你的DNA痕迹了。”
武玫叹了口气：“你可真是煞费苦心啊！”
“我只是找你帮忙，不想害你！你先出去！”
“怎么了？”
“地毯还没铺你就进来了，还**东西，我把你留下的痕迹清理掉！”
真是个心细的家伙啊！武玫踮着脚走出去……
谢彦从车里找到抹布进入房间。
忙完后，他又从车里拿出一个黄铜挂锁，那是为铁笼子准备的。他把大门、木门以及笼子的钥匙都交给武玫，嘱咐她完成任务后要先擦掉钥匙上的指纹，再丢掉钥匙。
谢彦的细心最终征服了武玫，使她产生了信任感。
至少，她觉得这个男人没有半点害她的心思。
交接似乎已经完成。
谢彦指着房间说：“里面的东西，包括那扇门，都是我第一部电影的道具，可惜那部电影没几个人看过。你知道吗？那里面有个小秘密，一个跟任务无关的秘密……”
武玫“参观”仓库的第二天，毛毛开学了。
这是一个阴沉的早晨。武玫从未像现在这样讨厌阴雨天，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心甘情愿地送孩子去学校。
她骑着电动车把毛毛送到校门口，还说下午来接他放学。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默默地安慰着自己，希望毛毛在平静的校园生活里能够很快忘记过去，然而事情并没有如她所愿。
那天毛毛一进教室，就看到死敌林朔冲他傻笑。毛毛回瞪那小子一眼，发现别的同学也不对劲。那些小家伙仿佛商量好了，集体盯着毛毛，有的捂着嘴朝他笑，有的趴在书后面偷看他……
毛毛被盯得发慌，赶紧低头看了看校服，又摸了摸脸，没发现自己身上有啥不对劲。
回到座位上以后，他问同桌：“你们咋了？为啥都盯着我看？”
同桌低下头，小声说：“没啥。”
第一节课很快过去。下课后毛毛没出去活动。第二节课间操后毛毛刚回到教室，相同的状况又出现了。这时候班里的人远比早晨那会儿多。同学们有的站着，有的坐着，有的在打闹，有的在看书……然而当毛毛出现的时候，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就好像被凭空点了穴，定在那里，只剩下视线可以移动。那些视线发射出去，聚集成一个焦点。毛毛走一步，焦点就动一下，毛毛背过身，焦点就集中到他的后脑勺……
毛毛被盯得受不了，于是抱着脑袋趴到桌上。
他刚趴下，教室里突然爆发出一阵哄笑。
毛毛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他站起来一把揪住一个关系不错的同学，小声问：“到底怎么了？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
“嘿嘿！不知道！不知道！”那个同学的脸一下子红了。
“说！不然我揍你！”毛毛掐住同学的脖子。
“哎呀……放……放开！”那个同学使劲挣扎。
“你说我就放开！”毛毛掐的更用力了。
“我说！”那小子使劲挣脱开，然后弯下腰扶着毛毛的肩，一边笑一边小声说，“他们说你被一个男的搞了！”
“什么？”毛毛眼前一黑，机械地问，“谁说的？”
“林朔。”
毛毛默默地坐回座位，把头埋进书里，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安静突然被打破了。
林朔大声对同桌说：“我没骗你啊！我爸亲口对我说的！他的屁股就是开花了，被一个姓罗的搞的！那个姓罗的好像死了，惊动了警察！具体我也不知道……”
林朔说完来到毛毛背后，用力拍了他一下：“小子！爽不爽？”
毛毛忽然站起来，用一双血红的眼死死瞪着林朔。
林朔后退半步，仰着头说：“瞅啥？又不是我搞的你！我就问你爽不爽？”
他一说完，四周又一片哄笑。
接下来的情况谁也没有料到。
毛毛突然爬上桌子，一个箭步跃上窗台，接着从窗口跳了下去。
“毛毛跳楼啦！”
校园里沸腾起来。
毛毛没死。一个原因是教室在四楼，高度不足以致命，再一个是下坠过程中，他幸运地被楼前大松树的枝干托举了好几下，最后摔进花坛里，除了划伤，仅摔断一条右臂。
毛毛入院后，武玫风一样杀到学校。
在校长办公室里，她见到了林朔的父亲林明坤——就是这个麻秆一样的家伙在报复谢彦？她顾不上考虑那些，上去就是几个大嘴巴子。
林明坤没防备，差点被打出鼻血。
他理亏不敢发作，硬挤出一副假笑对武玫说：“对不起！我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孩子的费用我包了，我替林朔给你和毛毛道歉！”
武玫破口大骂，“林朔呢！叫那个畜生出来！看我不撕了他！”
林明坤摊开双手对校长说：“你看，骂人就没意思了！不解决问题嘛！说句不该说的话，孩子嘴里的罗正男的确犯了案子。他是我朋友，这个我不瞒。他搞出那种事我脸上也没有光彩！哎！可他人已经没了，作为朋友我也难受，少不了在家里啰嗦几嘴，不小心被孩子听了去，那个也是没办法的事。作为家长咱们互相理解，有问题解决问题。校长你说对吗？”
校长点点头，做起和事佬：“哎！毛毛家长！今天的事情牵扯到那么大的一个案子。案子呢，又发生在暑假期间，作为学校我们是不知情的。作为家长，你呀！今天开学第一件事，就应该积极跟校方说明情况，好让学校有个准备嘛。如果班主任一早就了解情况，那么这个事情……”
“别说了！事情明明是那个小崽子搞出来的，你瞎？”武玫怼完校长，又指着林明坤说，“你等着！我早晚搞死那个畜生！”
说完她摔门走了……
病房里，毛毛默默盯着天花板一动也不动。
他的班主任代表学校送来一笔钱，没说几句话就溜了。
老师走后，伊辉和王可突然来了。
武玫把他俩推到走廊，冷着脸问：“你们怎么知道孩子出了事？又来监视我吗？”
伊辉不理会她的问题，直接说事：“其实开学前，我们就跟学校通过气了！”
“什么？那个校长明明说不知道……”
“一点小套路！总之孩子没事比啥都强，你别上火。”
“说完了吗？可以滚了吗？”
“你啥态度？”王可狠狠瞪着武玫，“我问你，那天从杨守庭坟上回来，半路你去哪了？”
“想去哪去哪！要你管？”
“还有昨天！你进那个菜市场以后又去哪了？成心遛我们？”
“我遛狗呢！关你啥事啊！”
“会不会说话？信不信把你弄回去？”王可推了武玫一下。
“弄！不弄是孙子！”她把手腕高高举起来。
“小心你的狐狸尾巴！”伊辉指了指武玫，拉着王可下楼。
哎！尾巴！这个世上谁没有尾巴？比如林明坤！可是你们抓的着吗？武玫透过玻璃窗望着毛毛，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她觉得自己很分裂。不管是面对林明坤，还是面对校长，甚至在警察面前她都能表演得恰如其分，可是每当面对那个可怜的小家伙，她就会立即回归到一个原始的状态：她感觉自己一手持枪，一手持矛，一边拼命刺杀，另一边拼命格挡，可是怎么也挡不住，直到把自己刺得遍体鳞伤……
回到病床前，她突然默默地哭了。
毛毛听到了抽泣声，可是仍然望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怎么那么傻！”她摸着毛毛的脸说，“别怕！有妈在！我一定不放过那个人！”
“妈……”毛毛攥着她的手，用力再用力，仿佛溺水的人抓到一块木板。
望着儿子苍白的脸，武玫用尽全力笑起来……
住院第三天晚上，武玫买饭回来，发现病床旁边多了一束花。
那束花很新鲜，跟其他东西混在一起特别显眼。
“毛毛，刚来谁来过啊？”武玫拿起花闻了闻，心情一下子好了很多。
“滚！”毛毛突然吼了一嗓子，把隔壁病床的人吓了一大跳。
武玫僵在那里，怀疑听错了。
“我叫你滚！”毛毛抓起一包东西，狠狠打在武玫身上。
“你怎么了？”武玫不知所措地望着毛毛。
“滚出去！我不想看到你！”毛毛挥动着没受伤的左手臂，满脸通红。
武玫坐在走廊上，心里烦得要命：他怎么突然发这么大的脾气？心里憋屈，把对林朔的情绪搞到我身上了？哎！怎么办？由着他吧！也许明天就好了……
她正焦虑的时候，隔壁病床陪床的大叔端着脸盆走出来。
武玫叫住他，问刚才买饭的时候，有没有什么人来过。
大叔说当时他也不在房间。
武玫透过窗户，看到毛毛蒙着被子躺在那里，于是踮着脚尖走了进去。她挪到里面，拍了拍**的大婶，小声问着相同的问题。
大婶说她刚才打瞌睡，也没注意什么人来过。
毛毛听到说话声，掀掉被子撑起身子，随手摸了个东西又要砸武玫。
武玫抱着头跑了出去……
时间回到八小时之前。
这天中午突降大雨。林朔打着伞走出校门，像往常一样去那家饭店拿午饭。他取了饭往回走的时候，被一个人撞了一下差点摔倒。那是个小小的意外。当时林朔和撞他的人都打着伞，林朔个矮视线低，撞他的是个成年人，视线高，所以问题出在对方身上。
相撞后，那个男人也滑了一跤，结果从身上滑出一把枪来。
林朔刚稳住身子，一低头看到男人脚下有一把手枪，吓得差点叫出声。
男人赶紧把枪捡起来插进后腰，然后对林朔说：“别怕！只是个道具枪而已，假的！”
“假的？”林朔看了看男人，眼前一亮，“你是谢彦叔叔？”
谢彦假装一愣，接着笑了：“这不是林朔吗？林老板的宝贝儿子！”
“对啊！你才认出来啊！刚放暑假你来我家那次，我就把你认出来了！”
“呵呵！没想到你是我的小影迷！”
“嘿嘿！那是我爸告诉我的。看电影的时候，他一直说你是滨海最厉害的导演！是滨海的骄傲！”
“你爸有眼光，所以才找我合作嘛！”
“对！你们好好合作！”林朔收起伞，跑到谢彦伞下去摸他的腰，“枪呢？我玩玩！”
谢彦往后躲了一下：“那个可不好玩！”
“没事！就玩一会儿！”
“不行！快回学校吧！”
林朔不依不饶：“你不给我玩，我就叫我爸不跟你合作了！”
“哈哈！你厉害！”谢彦故意犹豫了一下才说，“不是不给你玩。你看，我们在大街上，你吓到别人怎么办？”
“那咋办？”
“要不这样吧！我有个仓库，里面有的是道具枪。你想玩我带你去那里。”
“太好了！现在去吧？”
“也不是不行，就是时间太仓促，再说我还有事呢！”
“那什么时候？”
“下午放学以后吧？怎么样？”
“太好了！说定了！”林朔打起伞就走。
“等等！”谢彦说，“这事要保密，不能告诉任何人！”
“为什么？”
谢彦故作严肃地糊弄他：“因为道具枪和空包弹也受法律管制，不能随便给普通人玩，你要是告诉别人，就给我惹大麻烦了！”
林朔吐了吐舌头，举起一只手说：“放心！一定保密！”
谢彦点点头，说：“下午放学以后，我就在这里等你。看好了，就是这个地方。”
“行！到时我跟我妈说一声，她的车一般停在那里。”林朔指了指马路斜对面的一片停车位。
“不用！你直接过来就行，我会提前跟你妈打好招呼。”
林朔点头。
谢彦又问：“你今天穿校服了吗？”
“穿了，在教室里。”
谢彦说：“你过马路往这边走的时候，不要跟随自己班级的队伍，最好跟其他班的同学一起。”
“又怎么了？”
谢彦继续扯淡：“你们班有好几位家长是我同学，你要是跟着自己班的队伍过来，我怕被那些家长认出来，那就走不了了！”
“没有队伍！”林朔笑着说，“小学、初中一起放学，到时候就是一窝蜂，比十个菜市场加起来还乱！你老老实实在这里等着我啊！”
谢彦点点头，再次嘱咐：“一定保密，不然不带你去！”
林朔打了个响指，撑起伞跑了……
林朔走后，谢彦用脚尖在地上虚画了一个圈。他对这个位置很满意。这儿刚好是个监控死角，同侧不远处的饭店摄像头照不到这里，马路斜对面校门口的摄像头也照不到这里。
放学后，林朔随着人流一路小跑，穿过公路来到约定地点。
此刻那个地方停着一堆电车，爷爷、奶奶们挤在路边朝着校门口张望。
“哎呀！人呢？”林朔原地转了几圈，没找到谢彦。
“忽悠我！”他丧气地吐了一口痰，刚要离开，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叫他。
“林朔，这里！”
林朔回头，看到一个老头朝他招手。
“我是你谢叔！”
“啊！”林朔盯着老头看了半天，认出来了，“你咋搞成这样？”
“不是说了吗？我这么大导演往这一戳，不被围死才怪！”
谢彦旁边停着一辆老年代步车，带车棚的那种，那是他两小时前从菜市场一个老头手里买的。他打开车门，叫林朔进去。
林朔钻进车里，自问自答：“怎么开这玩意啊！哈哈，我知道了！这个点它可比我妈的车快多了！”
谢彦打开电源，载着林朔大摇大摆挤出人群，朝着前面一条巷口开去。
林朔回头看了看人群，对谢彦说：“我看到我妈了！你跟她说了吗？”
“说了！你电话手表呢？给我！”谢彦的口气有点急。
林朔爽快地摘下手表递过去，随口问：“怎么了？”
谢彦扯谎：“我手机没电了，一会用它打个电话。”
他把电话手表悄悄递到左手，又把左手搭到车窗外面。当车子经过一辆带后斗的电动三轮车时，他一扬手把手表扔了进去。
林朔什么也没看到。
他笑嘻嘻地问谢彦：“下午那把枪呢？现在能玩了吧？”
谢彦从后腰摸出枪递给他。
拿到枪林朔更兴奋了，把手表忘得一干二净……
电车跑了五公里左右，来到一个商场附近。谢彦弃了电车，领着林朔往前走。前方不远处，商场门口正对着的公路旁边停着几辆车，谢彦准备的换乘车就停在那里。他走到车前刚要开门，发现那辆车被贴了罚单。
他随手撕掉罚单，开门上车。他之所以无所谓，是因为那辆车是租来的，罚金可以从押金里扣除，不会给他带来麻烦。
车子碾着罚单回到正路，朝着林朔的囚禁之地开去。
六个小时后的深夜，一个拾荒者路过商场，发现那辆被弃的电车没上锁，愉快地把它“拾”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