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本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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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秋很快決定要回到北方,也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大學對她而言是獲得某種拯救的機會,所以她要抓住。最後一年到了高三,突然就收了心,專心致誌念書,徹夜做功課直到困倦地伏在桌上睡著。

我問她,姐姐,你是不是想走?

她飛快地算著題,頭也不抬地回答我,那當然,難道要我一輩子留在這裏不成。

我不說話看著她,良久,她也許對我的注視有所意識,才回過頭來看看我,說,一生,難道你就沒有想過離開這裏嗎?

我說,我還沒有想好。

葉知秋其實相當聰明,發起憤來叫人刮目相看。隻是她不願意把才智用在讀書這等事情上。我已經習慣在她亮著燈看書的夜晚,自己蒙著被子睡覺,有時候一夢醒來,還看到她苦讀的側影。我就叫她,姐。

她通常在那樣時刻——或許多半是因為夜深人靜時分片刻的溫情脆弱——會耐心應我:怎麽了,一生。

我一直叫她姐姐,但她從來都是叫我“一生”,不會叫我小妹,或者其他。我相當喜歡她喚我時的北方腔調。字正腔圓,音調這樣柔韌鎮定,因為不帶方言,所以聽起來像電影裏麵的台詞般深情。我常常喊她,又並不說話,如此隻為引起她注意,來回應我,叫我的名字。這些把戲,我隻在那個時期有過。我想我是相當依戀她的。

她高考我中考,那真是個浮躁如火的夏天。我其實不希望她走,但又總覺得什麽事情都留不住她。通知書下來了,她考取了津城的一所普通大學。我也進入本地的重點高中——這是沒有什麽懸念的事情。換句話說,除了這個我還有什麽長處呢。

她走之前的時間是如何捱過的我已不複記憶。隻覺得有很長一段時間的傷心不舍。冥冥中感覺她再也不會回來,剩下的日子,這座小鎮隻有我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