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本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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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何耀輝大學四年的戀情,說來也不過是一種尋常。要論多少細節,細數起來不過都是年輕時候的片段。那時我恰恰除了自己之外,很相信他人他事。何耀輝這樣一個人,我不是沒有全心全意對待過。雖然都是心甘情願的事情,後來想起來,當時是覺得付出必有回報,所以那麽義無反顧地對待。在破碎之前,我們也曾經是花好月圓,我知道必有黯淡結局,但一路走來對這破碎之前的時時刻刻戀戀不舍,彼此好像一場拔河,直到繩子勒破血肉不得不撒手放棄,方才跌坐到原點筋疲力盡。

“我以為我遇到了所謂的愛。”

這是事後我無奈慨歎最多的一句話。我在當時可是一心托以終生的。然而我心向明月,明月照溝渠。輕信和固執總是那個時候的頑疾。心有多珍貴,彼時誰都不太懂得,因此濫用濫傷,包括我自己。其實或許我與他的心從未真正走近過,所以要論離別恐怕都是勉強。何耀輝是我見過的性情最敏感最脆弱的人,大概這源於他的寫作天分。連狗都有性格,何況是人。我多麽希望他能夠簡單快活一點,可是事情放到他這裏總是變得複雜不堪。他有他的一個精神世界。人總有太多的極端,如康以明那樣沒有心肺的大有人在,像何耀輝這樣太過細膩的人也不少。

多久之後我才懂得,他要的不過是一個陪襯,夥伴,陷入被害妄想時需要有一個人接受他的被害妄想,並且充分安慰。其實太多時候我愛他便是希望搭救他,奈何他總是拒絕搭救,溺在水中,隻會遙遙伸手,一番絕望地哭喊自己是最悲慘的一個:愛我就與我一起跳下來。

其實我連付以終生都有決心,何嚐沒有跳下去的勇氣,隻是啊隻是,連他沉溺其中的那池水都是他幻想出來的。在他身上根本沒有什麽真正的苦難。我終於明白,如果苦難是虛幻無形的,那我即便有心搭救他,都是無能為力了。我倒真希望他經曆一些真實的苦難,如此他大概會懂得他其實一無所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