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本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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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秋就這樣被送到了我們家來。我與她在小鎮洛橋度過三年時光。

我與她並無血緣,長得也不相似。我自知自己形容平庸,沒有什麽可得意的姿色。而知秋身體瘦削如竹,骨骼纖細,膚色白皙,性格中有驚人的暴戾。我母親仍似一句平靜不急迫的謊言,終日與布料為伴,知秋的來與去,對她並無太多影響。她依舊是在廳堂裏做著活兒,盡管我常常懷疑哪有那麽多的活兒可以做。

母親一直告誡我,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一生,你要用功讀書,否則窮人家孩子沒有出路。

我也一直就是讀書的料,學習用功。在書本之外的世界,我找不到信心與坐標,又或者是因為絲毫沒有了解。教室,書本,老師,同學,母親,這些是我二十歲之前的生命構成。想來真是不可思議,二十年時光,簡單至四五個名詞就可以概括。

但知秋不是。我記得知秋來洛橋上學第一天就與同學打架,把那個男生打得抱頭逃竄,直奔男廁。知秋卻不罷休,已經是高一的女孩子,卻徑直追進男廁所,砰砰幾下踢開門,抓起地上的垃圾簍就把它扣在男生的腦袋上,用北方話大聲罵,我操你媽!

當時廁所裏還有膽小男生在小解,被她的嗓音嚇得褲子都忘了提起就跑出來。她這樣一鬧,被老師叫到辦公室去訓,老師罵完要請家長,她說,我沒有媽,也沒有爸,你請個頭。

中午放學知秋若無其事地回家來,臉上手上都有瘀青。母親非常驚慌,問,知秋,你怎麽了?她淡淡說,打架了。

一個星期之後老師就來家訪。我還在家裏做功課,聽見母親非常客氣地迎客。聊了一會兒,老師悉數把她的劣跡告了狀,拿走了一包糖,就告辭了。知秋就在我身邊,專心致誌地修理鋼筆,弄得滿手墨水,書本作業丟在一邊,一絲擔憂都沒有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