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本嫁衣

9

字體:16+-

而今康以明告訴我,葉知秋已經死了。這個消息,我從不信到信,竟也不過就是回憶起一句話的時間。

深秋的落日這樣寧靜柔和,像一卷遺忘在紙上的詩歌。我在接受知秋死訊的時分,竟然想起的是在異國他鄉生活時的海岸,山林間的鳥啾禽啁,又看見許多森林的綠色,甚至是鹿的身影,還有美麗河流靜靜穿越古老的城市和村莊——我為此不知所措望著窗外,猶疑著該露出怎樣的表情來。眼前康以明已經低頭不說話,匆匆流動的人們,在清寒有風的窗外來來去去,落日映照在他們的毛呢大衣上,勾勒柔和光暈。流落過那麽多的地方,走得太急,以至於忘記回頭看看:原來我沒有這樣多的時間和機會來一一記得。

知秋為何連死都是不告而別。

我沒來得及克製,眼淚就滴了下來。兩三大滴眼淚滾落得急促。我擦幹,就再也沒有了。

我印記中的知秋,尚停留在少年時代與我生活在一起的那個人。自她來到洛橋,我們便在閣樓上的狹小房間內共用一張大床。兩人睡在一起,卻幾乎從無那種小姐妹之間的悄聲夜談——我以為會有的。

相較於她意圖直接和效果迅速的睡眠,我總是很長時間無法入睡。知秋不論是在哪裏,隻要一貼到枕頭,就很快入夢,睡得也相當死沉。她一直是非常落拓大條的人。許多事情在她這裏缺乏感受。

剛開始的時候,我總在夜裏醒來,看到身邊突然多了一個陌生人,嚇得要叫著突然坐起,瞬間又會反應過來,其實是葉知秋,於是又鬆一口氣,慢慢躺回去。這樣的動靜,從來吵不醒她。

有月光的夜晚,窗外一樹梨花,碎小暗影投射在窗子和牆麵,搖晃不定,婆娑如歌。月色又在地麵和**切下一方斜斜的霜白亮色,她的臉容沉睡在月光之下,因為有夢而帶著輕微變化的神情。囁嚅幾下,又翻身睡去。此情此景這麽多年曆曆在目。彼時我看著她,有撫摸她的欲望,卻總是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