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窩是青春的墳墓

幻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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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剛才說什麽?

不,我剛才什麽也沒說。

這是葉笛和我之間常有的對話。她有很嚴重的幻聽症。

前年我和男友亦俊在F大對門開了間酒吧,MILK。開張半年之後亦俊就回老家看生病的姥姥了,我跟他在電話裏商量請一支樂隊來我們店做周末場的演出,他也讚成。很快貼了廣告出去,第一個來應征的就是葉笛。

那是在冬天。北方的冬天幹冷,起風。夜裏風卷碎葉,燈影綽綽,是適合遇見的時刻。葉笛在我們門口站了很久,我看著她。這年輕女子挺拔的身形在寒冷的夜色之中勾勒了一幀融不進夜色的剪影。穿得極少,長外套掛在身上,顯得單薄。她朝我走過來的時候,我漸漸看清她的臉,蒼白,瘦削,與Pascale Bussieres如出一轍地相似。那是一張讓人忍不住想伸手輕輕撫摸的臉龐。她走近,我聞到她身上樹的辛香。

我讓她試音,她便上台彈民謠吉他。我喜歡她前臂上血管分布的樣子,用力掃弦的時候有一條條棱起的靜脈,看上去形如雨夜的閃電。手上的皮膚細膩而且光滑,指尖卻平,指甲亦短,這是長久練樂器的特征。葉笛麵孔線條明快,鼻梁高而挺拔,眼神警覺而天真,像鳥類。

我未再試其他人,便決定留下她。

那是我最閑適的一段生活。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店裏打理些瑣事,閑來坐在暗處的椅子上看著落地窗外的人群,意興闌珊。

葉笛有時會一個人來,有時會帶著她的幻聽。鍵盤手是個斯文的男子,叫康喬。他很體貼葉笛,因此我曾經試圖問她,康喬是你男朋友?她朝我微笑卻並不回答,轉移話題說,這間店是你設計的裝修嗎?少了那麽一點情調。

出乎意料的是,第二天她便帶來了不少瀾滄刀,說要掛在牆上。那是雲南邊陲的手工藝品。鑲滿繁複的裝飾,帶著熱帶的悵惘迷離,讓人聯想起遠方的容顏和氣息。我一時間驚訝無言,她不等我回答,便徑自把它們一把一把掛在牆上,跳下凳子來,自顧自地說,看,多漂亮。她說話的時候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輕輕觸摸我頸部的皮膚,她帶有樹的辛香,手指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