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窩是青春的墳墓

故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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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城,你是否覺得,我們總在惦記著遺忘我們的人,而被我們忘記的人卻也在惦記著我們。

兩年前我在新疆旅行,發現那兒的文明遺址總是以故城來命名。比如說,交河故城、高昌故城。故城這個詞念起來充滿感懷卻又不失悠然,像極了你。所以我想以故城給所有在我生命中留下足跡的人命名。他們也永遠隻能是一座故城,因為所有的故事,都不會再回來。

就像何勇在《幽靈》裏輕輕地念:

他們都不在了。

我想念他們。

故城,你並不知道我這麽想念你。在過去,我一直都是那個你不開心的時候才想得到的人。那時你總是不由自控地落淚,我常常站在你身後,看著你的背影,那麽多話都欲言又止。我們離開彼此之後,這些話組成了我的文字,就好像此刻我又想起十四歲的春天,我們相識不久,那日下午你邀我一起去江邊放風箏,你對我說起,煙花春曉。

前幾天我打籃球時弄傷了手指,食指關節青腫,動彈不得。但這令我想起幾年以前的那個春天,你我在種有兩棵高大銀杏的舊操場上打籃球,累了坐在地上喘氣,你對我說,銀杏是這個世界上最浪漫的植物,必須雌雄同栽才能存活。它們可以存活很久很久,但若其中一棵死去,另外一棵也會很快死去。

我可以很清晰地回憶起,那天陽光燦爛得像是孩童的瞳孔,老銀杏有著彰顯它命運構架一般的蓬鬆枝葉,從它一直細碎搖晃的姿態,可以看見風在穿越。小操場有兩個籃球架,木籃板油漆脫落而殘損,籃筐鏽蝕。球砸上去,整個框子就哐當哐當搖晃。

你的襯衣上帶著幹燥濃香的太陽的氣味,是少年的氣味。

故城,你應該記得,那時你和我是在學校裏引人注目,卻有些令老師頭疼的孩子。不幸我們都被安排到年級裏最暴躁嚴格的一個女班主任手裏。她實在是個脾氣暴烈的急性子,對我們也早就看不慣。有一次晚自習,所有的同學都在安靜地看書做題,你在同桌男生的眼鏡上畫上一圈一圈的黑線,讓他戴上,叫我看,我們三個人笑得四腳朝天,連班主任衝進來的時候都無從察覺,於是被她抓了個正著。她把我們驅逐出教室,厲聲咒罵,氣得直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