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曲

雲的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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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南瀘沽湖|二〇〇六年

六月夏天,沒有空調的舊式綠皮火車。因為悶熱,不敢關上窗戶。輪軌之間的轟轟聲響源源不絕地傳來。蒼翠的田野,在夏日的暮色中蒸騰著一股溽熱的泥土與莊稼的濃烈香氣。焚燒稻稈的煙霧在田野上彌漫著一層淡淡的藍。灰塵一般的鳥群灑滿了天角。

天色很快就黑了。昏默的車廂燈光隱隱亮著,我們麵對麵坐在車窗前,似一起坐在廣袤無邊的夜裏。我的這邊有風,她的那邊沒有風。我看到她就那樣靜靜地坐在對麵,發絲與心情一樣安然齊整,而我的頭發已經飛散在快速灌進車窗的風中,我幾乎睜不開眼睛。

在我們少年時代,她的鎮靜平定也便是如此一直在無聲地扶正著我的動**不安,雖然我明白她也並非對時間無動於衷。一切正如我們當下這一刻充滿隱喻的麵麵相對。

經過西昌停留下來,看了邛海。吃到了彝族非常地道的烤土豆和手抓肉。極辣。次日清晨便從西昌車站搭乘唯一一趟早班車去往瀘沽湖。行車漫長,在雲山間沿著盤山公路行進,陽光因為濃濃雲霧而忽明忽暗。

有一段插曲。那天行車中途遇到前天夜晚泥石流造成的嚴重塌方和擁堵,車輛無法通過,長長的車龍排成一溜停在路邊,百無聊賴。最後實在沒有辦法,全車人都隻能下去,步行通過被泥石流毀壞的路段,然後對麵有另一輛車來續接。

那段路本身不長,隻是太泥濘,我一邊觀察一邊小心翼翼邁步,分辨哪裏可以落腳,哪裏不行……不料判斷失誤一腳踩進了深及膝蓋的稀泥當中,頓時失去平衡,連累另一隻腳也踩了進去。等朋友把我拉起來的時候,我的整個小腿和旅行鞋都變成了泥俑狀,敷上了一層厚厚的稀泥,而且好沉,實在是哭笑不得。算來我還是做了一回開路先鋒,後來的人看到我那副樣子紛紛繞開了那片泥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