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曲

你的名字叫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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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耳其|伊斯坦布爾|二〇〇七年

Hat?rla, Sevgili[1]

seni ?ok ?zledim

[1] Remember, darling. I miss you so much.

1

關於安納托尼亞高原金紅色的落日,我隻在書中讀過,也或許在一些色彩憂鬱的無名油畫中見過。那是文明在曆史中受難的傷口的顏色,又有時間賦予的觸目驚心的結痂。那種紅色,名字叫做土耳其。

到達伊斯坦布爾那夜,下著大雨。飛機引擎靜下來之後,聽到雨點撞擊在舷窗上發出昏悶而細密的聲音。機艙裏的燈都亮了,陌生乘客全站了起來,取各自的行李。

那夜有些張皇,頭一次離開祖國,在深夜到達異鄉的陌生地,拖著行李到車站要轉車,又臨時發現長途汽車票全部售罄,幸好來接我的青年收留我在家裏過夜。他家裏還有一個德國女孩,來這裏準備讀醫科,現在正在拚命學土耳其語。我和他們聊了一會兒天,很快困乏至極。夜裏我睡在客廳沙發上,沉沉的一覺,醒來的時候,睜眼看見來到伊斯坦布爾後的第一個清晨。窗子外麵焜黃的梧桐樹葉在明亮的光線中招搖。風聲入耳。清真寺的宣禮塔上回**著穆斯林高亢的早禱之歌,一群鴿子隨之飛散在空中。在翅膀的陰影下,我重新閉上眼睛,隱約體驗到一絲所謂流浪的寂然。

冬天來了。

曾很喜歡的一個作者這樣寫,“而倫敦總是灰色的,連鴿子的眼睛都不例外。這樣我便開始穿灰,那年我四十歲,在聖詹士街開了一爿舊物店,因為心中的戀慕與忘卻,所以店子叫‘波希米亞’。”

很早以前我一度以為波希米亞舊地屬於土耳其,後來才知道錯得荒唐。甚至後來去了捷克,也就是真正曆史上的波希米亞之後,我仍覺得它應該屬於土耳其的況味。這是一個曆史久遠得連名字都似乎附著著一層灰塵的國度,撫開那一層灰塵,是一片長久眺望海洋的大地。過去聽說過有一種藍色叫做土耳其藍,印象極深,令人聯想起裹著黑色頭巾和長衫,神情平靜略帶憂鬱的穆斯林少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