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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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東是我童年的鄰居,是我兒時最親密的玩伴。他雖隻比我大一歲,但在我的記憶裏,阿東卻是無所不能的。

第一次玩摔鞭,便是阿東教我的。也是這樣一個飄雪的除夕,也是在一片白皚皚的雪地裏,阿東從布袋裏掏出一把糖果似的小豆子,頗為神秘地跟我說:“過來,教你玩個好東西。”他說話總是一副大人的氣派,雄赳赳地,走起路來腰板兒挺得筆直,連腳步聲都顯得鏗鏘有力。

阿東會捉魚,抓泥鰍,釣烏龜,但這些事頗為複雜和講究技巧,我是學不會的。我唯一擅長且喜愛的夏日活動,是捉蝌蚪。傍晚時分,暑氣消散,我與阿東挽上褲腿,腳丫子踩在河澗裏,溪水清涼,腳底的鵝卵石卻溫暖極了。阿東把一張別人扔掉的廢舊蚊帳剪成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白色漁網,細細密密的網在水流裏飄逸輕柔。阿東耐心得很,他兩隻手撐著網,跟在一群烏壓壓的小蝌蚪後麵,一步一步,將它們逼到角落處。小蝌蚪們渾然不覺危險已臨,隻是在愈發逼仄的空間裏加速地遊著。這時,阿東在網子的右角故意露出一個口子,我拿著一個寬口玻璃瓶蹲在露口處,見雀張羅,那成群結隊的小蝌蚪就滑溜溜地入了賊營,自投羅網,全進了瓶子裏。不過十餘日,被我們養在缸裏的小蝌蚪就長了腳,阿東總是會選一個纏纏綿綿的小雨天,領我去溪水旁,將它們一一放生。

我最豔羨的,是阿東爬樹的本領。到了十一二歲,阿東已四肢修長如猿,他總是幹幹瘦瘦的,卻並不羸弱,常年幫他父親耕種勞作,他的胳膊和小腿肚子已顯出了鼓鼓的肌肉輪廓。他爬起樹來“噌噌噌”地一路上躥,他爬到樹上看喜鵲築的巢,看裏麵張著幼黃的小嘴嗷嗷待哺的小鳥,我卻隻能在樹下幹著急。一次,我實在好奇得不得了,我說:“阿東,你把那巢取下來給我看一眼,或是取一隻小鳥下來也好。”阿東說:“那可使不得,祖宗說了,莫打三春鳥,它們且小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