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淨沙(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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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數日,江長明帶著人,苦戰在烈日炎炎的沙窩鋪。

初秋的日頭,毒起來真是能曬死人,到處是旱,到處是渴盼水的聲音。包括三道梁子在內的幾大片林地,仿佛一夜之間,成了另一種顏色。

急。江長明嘴上起滿了泡,心裏的火就更旺。喧騰在沙縣的軒然大波,似乎沒給他帶來任何的寬慰,眼望著這一片接一片倒下去的綠色,他恨不得在地上劈個口子,把水劈出來。

倒是尚立敏幾個,整日像是被什麽激動著,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世上真是少有尚立敏這種女人,再苦再累的活兒,到了她手裏,一點不在乎。跟幾個大男人一起,住在熱氣四騰的地窩子裏,她居然還直叫喚著過癮。江長明算是服她了,以前在所裏,兩人接觸並不是太多。課題組就是那樣,兩個課題組的人,幾年裏是很少打一次交道的,仿佛人跟人的交往,都讓課題給左右了。這次下來,江長明算是發現她不少優點。這女人能吃苦,而且仗義,有時衝動起來,比男人還血性。她跟馬鳴原本沒啥過節,關係甚至還能稱得上好,就是因了那次吃飯,她對馬鳴的看法一下變了。“算個什麽鳥,不就多掙了幾個錢,把譜擺到老娘麵前了。”這些日子,她出口就是一個老娘,好像漠風還有烈日真把她給連吹帶曬變成了老娘。不過這樣叫著也舒服,至少能把心裏那股野火給發泄一下。

六根以前備下的水早已用完,眼下他們連洗臉的水都沒,飲水都要靠羊倌六根天天去排隊拉。羊倌六根也是一肚子怨氣,他的羊快要曬死了,曬得都趕不出圈,縮著脖子窩圈裏等死。六根想把羊賣掉,不能養了,照這個曬法,再曬十天半月,他的羊一準兒要死光。但誰買?打聽來打聽去,村村都是賣羊的,那些縣城來的羊販子,死勁往下壓價,壓了價還不收,眼睜睜瞅著讓羊死。一死,就有可能白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