皂角樹

米小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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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小滿是我的表哥。前幾年大家日子都過得清苦。何況舅舅是個殘疾人呢?所以,我媽少不了背地貼補幾個錢,給小滿哥做學雜費。就為這,爸爸媽媽不知嘔過多少次氣。這也難怪,我們家全靠爸爸教書撐持,我和媽媽沒戶口,一個人養兩張閑嘴,日子本就過得緊緊巴巴的,爸爸自然不希望窮親戚再來刮油。

偏偏每到放暑假,小滿哥就要從鄉下到我家住幾天,一來總是背著幾十隻鱔魚籠子。說不定你們都沒見過這玩藝吧?竹片兒做經,細葦子做緯,密密地編成,一頭大,一頭小,大的那頭,用削尖的竹篾兒編成許多鋒利的倒簽兒,背起來,像是一串串細腰葫蘆,搖搖晃晃的。別小瞧我那瘸腿舅舅,手藝可好著呢!編筐、編席、編簍,都是行家,篾帽、篾籃、篾器小玩具,更是拿手活。

小滿哥一來,就常常帶我去小樹林刨蚯蚓。樹林後麵燃燒著夕陽,知了在密葉中高一聲,低一聲,長一聲,短一聲地叫著,林子裏的地麵上長滿了綠茸茸的小草,草叢中點綴著各色野花。小滿哥朝著鬆軟的地方就是一抓鉤,掀開一看,一下就能抓到好幾條蚯蚓,說不定還會刨出一隻嫩生生的知了狗子,這可是我最最喜歡和盼望的。四隻知了狗子就可以放在小勺子裏用油炸了,四個以下的數字,媽媽絕不肯破費香油。有一次,我們甚至刨了滿滿一帽殼子,足有50多隻呢!那一天,我發現爸爸拉長了的臉孔變短了,媽媽用油酥了小半鍋。說了你千萬要保密,我爸還吃了不下十來隻呢!他還說,知了是清火的,吃了眼亮。

晚上是小滿哥最繁忙、我最舒暢的時刻。晚飯前,我們就動手把那些蚯蚓一條一條地穿在細竹棍子上,然後再把穿著蚯蚓的小細棍子放到鱔魚籠子裏,豎著填結實,然後再把細的一頭堵上草團兒,另一頭帶倒簽兒的留著誘鱔魚上鉤。一吃過飯,我們就背著籠子出發了。月亮明晃晃地照著,星星不停地眨著眼睛,沐浴著清風月輝,我們把這幾十隻籠子分別下在學校周圍的水溝裏,然後就靜靜地等著。還忘了告訴你呢,我們這個地方叫蘆花鎮,雖是個小鎮,但是前靠公路,後靠蘆花河,既通汽車,又通輪船,交通方便,市場熱鬧,就連那些小縣城比起來也有些遜色呢!我爸爸教書的這所中學,就在鎮子的東北角上,學校周圍都是水溝,我們稱它為護城河。河裏除了雜草就是臊泥,水可深著呢!下籠子的時候,小滿哥總是把衣服脫得精光。然後才慢慢地蹚著水下去,小滿哥的腳一踩,水麵上不時浮出一串串氣泡兒,一會兒還會泛出一股股黑乎乎的水沫兒,坐在岸邊的我馬上會聞到一股鑽鼻子的臊泥味兒。我捂著鼻兒想,說不定裏麵有多少細菌呢!小滿哥卻說,這樣的地方鱔魚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