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慶印記

§雙清寂寂獨吟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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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十五歲隨母親從隆回遷入邵陽,從那時起,每逢心境落寞,便喜歡獨往雙清閑逛。當時門票似乎是三角,如今十餘年過去了,隻加到一元。在一個物價漲得比工資快的時代,這不能不說是一件稀罕的事。或許從某一側麵,恰好又印證了雙清在這個喧囂的世界裏,也是一種格外稀罕的存在。它有清幽的景致——旁的不論,單說砥柱磯上的亭外亭,如一位傲然不群的詩人背手而立。在此憑欄,昂頭可觀江天一色,看白鷺點點掠過雲際,俯首能賞資邵二水交匯時那一番驟然闊大之氣象。可謂望之使人神清,臨之令人氣爽;有綿長的曆史——北宋便開始建亭,千年時光沉澱在掩映於幽林奇岩間的名勝古跡之中,散發著迷人的風韻;有深厚的文化底蘊——在隨意遇上的欄杆或石碑上,可瞥見魏源或者車萬有的題詠。這樣風景人文都值得流連良久的所在,卻甚少遊人光顧。乍看覺得奇怪,仔細一想,正如世上某類人物,才華品德均可稱道,但不喜交際,更不會自我炒作,又沒有占據要津,以至門可羅雀。雙清地處城郊,又無遊樂設施。因為文物不少,又加上草木繁茂,為安全起見,燒烤之類的活動也不太適宜在此開展。對於高喊著要營造生活情調,每到一處就打牌喝酒、大聲喧嘩,搞得滿地狼藉的現在的部分國人而言,它非但不能使人盡興,甚至還有可能因其冷僻而讓人望而卻步呢。

我恰好是不愛湊熱鬧的人,對於清冷幽寂的境地,有種特別的喜好。雙清非獨冷寂,而且因為不加修葺,處處彌漫著荒蕪蕭瑟的氣息。世人大都樂賞整齊富麗之美,卻不知荒涼之景也自有一種令人迷醉的美,這種美甚至更耐咀嚼。此話許多人不能夠理解,但我想林黛玉定能激賞的,因為她於李商隱眾多的清詞麗句中獨愛“留得枯荷聽雨聲”。這也是蕭瑟淒涼的景致,非幽獨之人不能領略其中深致。雙清無荷,卻有綠蔭如雲,野草如煙。很多次我都是冒雨而來,在亭外亭獨坐良久,靜聽清雨滴林葉,閑看園中蒙蒙然煙氣浮動,默思一百年餘年前,魏源也該是在雨中獨自撐傘徜徉於此的。他是個沉默內向之人,習慣了獨來獨往。在他的《歸至資江重遊雙清亭》二首中,我更喜歡其一: